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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点。燕逍含笑看着他。 谢秋石唔唔两声,话也说不出口,挥手扇着蟹膛腾出的热气,那蟹膏团在里头,蟹黄沙似的结着块,蟹腮除去后,一瓤瓤白生生的蟹rou菊花瓣似的攒成一簇,没有腥气,只是鲜甜。 谢秋石嗑瓜子似的唆着蟹rou,几天的不痛快荡然无存,燕赤城看着他的眉眼,只盼他此生忘性都如此刻这般大,若一担螃蟹便能叫他把不痛快都忘了,那便是捞空白津河、或是命世间所有川流都养上螃蟹,也算是值得。 觉察到这视线,谢秋石鼓着腮帮子抬起头来:燕逍,你陪我吃点。 燕逍没有动,只问:也是客套? 才不是。谢仙君好像受了委屈似的抽了抽鼻子,他这会儿似是已经吃过瘾了,掸出一匝蟹rou,往那醋碟里轻轻的晃了晃,抛到嘴里抿开了用齿尖磨着吃,边吃便含糊道,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吃这个不可理喻么? 燕逍道:吃便是吃,喜欢便是喜欢,以理喻之,又有什么意义? 谢秋石嗤笑一声,嚼着蟹腿道:我发觉你最爱问的问题便是有什么意义?,你又从来不屑于知道答案,好像没什么是重要的似的。 燕逍讶然,半晌低低地嗯了声。 谢秋石歪着头打量他,搁了半晌,拈了双银筷,笨拙地剔出瓣蟹rou,沾着膛里的脂膏,送到燕逍嘴边:试试? 燕逍漆黑的双目微微垂着,隔了一会才启唇,从他筷子上将蟹rou含进嘴里。 没有味道。他想。 谢秋石好像也不在乎他喜不喜欢,自顾自吃了会儿,又捡了个果脯,叫燕逍吃了。 没有味道。 谢秋石这回才抬眼瞧了瞧他,又夹了块yingying的东西塞给他。 依旧没有味道。 老姜片你也吃得挺开心,谢秋石撇了撇嘴,把装蟹的蒸笼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不给你啦,多浪费。 燕赤城只是无奈一笑。 出生便无味觉之人,分不清世间百味;而出生便尝尽百味之人,百味也只是一味。 而谢秋石是他的一百零一味。 作者有话说: ①厕所的意思,仙人看凡人的厕所厕具大概就像人看猫砂盆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他们没有排那个什么的概念),但经常扫厕所的天帝(?)看了还是有点恶心的 第118章 宴罢谢仙君净了手,要转去内室打盹,燕逍没跟着,只是回到后山,如一棵老树般安静地坐着。 他想起谢秋石闯轿前秦灵彻对他说的话,缓缓地垂下眼睫,乌黑色的双目凝墨一般深沉僵硬。 你不懂,燕赤城。秦灵彻的低语盘旋在他的耳畔,谢秋石若能学会情爱,便也能明了生命之重,你越要他爱你,他便会越早离开你魂飞魄散,永不复返。 你若真喜欢他,就应该叫他忘了你。天帝摇头嗤笑,不,我猜你宁可他被天雷打回原形,变回你脚边依附的那块石头,是不是? 你不爱他,你只是一棵你不会爱任何人。你只是要你的一切归你掌控,谢秋石之生死你并不在意,你只需要他归你所有,像千百年来一样,做一颗只呆在你脚边的石头。 燕赤城看着古木攀结的根部,粗粝的木皮半截伸出土壤之外,像一只皱缩的蛇蜕。 泥地上有一个小小的坑陷,那里曾经停留着一块石头,石头自天地创始之初便存在着,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一个错误,意外地有了灵识。 燕赤城将手放在凹凸不平的土坑中,一阵痒意从指尖传上来,就像抠挖一道未愈的伤疤时至今日他仍然觉得这里本该有他身体的一部分,被硬生生的掰去了,空洞洞地流血,只有谢秋石能让它闭合,但谢秋石从不让它痊愈,它永远在他心上结痂生痒。 唔 一阵细弱的哽咽打破了沉静,随即噗嗤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燕赤城知道这是谢秋石又被魇住了,他手指一松,泥灰从掌心溜出去,他忍着一种微妙的不满,出现在云台内殿。 谢秋石正蜷缩在塌上,脖颈到脚趾都惨白得像纸,额头和颧骨却嫣红如桃,领口大敞,乌发丝丝黏在身上。 燕逍碰了碰他的额头,掌心当即被烫了一下,然而整座瀛台山此时却是大雪飞扬,冻得窗棂上都结了霜。 谢秋石。他指尖一点,轻施了个咒术,把谢仙君从睡梦中惊醒,你做噩梦了。 谢秋石呜咽了一声,抗议似的用胳膊肘把他的手掌推开。 谢秋石。他又喊了声。 谢秋石不厌其烦地把他推开,整个人跪坐着趴在床上,头埋在两肘间,蜷缩成一个球。 谢秋石。燕赤城的目光忽然冷下去,抓着他的肩膀,像拆开一个线团一般把他从龟缩的壳子里拽出来,仰面按倒在床板上。 那双青绿色的眼睛终于睁开了,里头没有往日睡醒的娇憨迷懵,倒是清清冷冷神情恹恹。谢秋石终于开口了:松开我,燕逍。 你梦到了什么?燕逍仍然压着他,贴在他额头的掌心滑下去,虎口下意识地落在谢仙君细软的脖颈处,四根手指陷在雪白的脸颊里,声音却依旧温和宽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