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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无疑忽问:“二爷和三爷都在吗?” 伙计点头,“在呢,不过今儿没有两位爷的戏,还是说先生您认识我们几位老板?要不小的去通报声?” 师无疑摆摆手,“不必,你出去吧。” 等那伙计一走,牧鱼就道:“不对啊,老王说了,花门出事那天,二爷三爷早就失踪了,而且焦先生和他那个汉jian哥哥都在场的……” 师无疑从衣兜里掏出自带的保温杯递给他,“如果现在不是花门出事那天呢?” 牧鱼一怔。 如果不是花门出事那天…… 他刚要说话,却听外面一声锣响,紧接着就是紧密如雨的鼓点。 戏开场了。 牧鱼其实不大爱看戏,但因为早年师父好这个,他也被迫跟着看过几场。 平心而论,都不如眼前这一出。 哪怕此番前来另有目的,牧鱼也不自觉陷了进去。 台上一位大青衣身段窈窕、体态婀娜,唱调婉转动人,更兼姿容昳丽,端的是个绝世美人。 若不是事先知道,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男人扮的。 “真美啊,”牧鱼赞不绝口,“你说是吧?” 他正要跟师无疑交流感想,谁知一扭头,却发现对面空荡荡。 师无疑不见了。 第74章 梨园(八) “师无疑!” 牧鱼心头一跳,小声喊道。 没有回应。 楼下看客们像刚才那样坐在位子上安静看戏,那灯还是亮的,空气还是香的,一切都跟几秒钟前一模一样。 唯独没了师无疑。 “师无疑!” 牧鱼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此时戏已开场,后台伴奏时有时无,唯余台上的杜丽娘和婢女说笑。 论理儿,牧鱼这一声着实不算低,可所有人都跟没听见似的,照样盯着戏台,如痴如醉。 之前师无疑在时,牧鱼总觉得无所畏惧,上天入地都去得,没什么大不了。 可如今冷不丁只剩下自己,突然就跟一个人缺了半边似的,腔子里嗖嗖漏风,心里没底。 他就好像急糊涂了,脑袋里昏昏沉沉,下意识站起来想去找人,可抬起来的脚还没落下,脑中突然一道白光闪过: 不对! 师无疑不可能不告诉自己就悄悄溜走。 即便他离开,自己也不可能一点儿动静没听见。 牧鱼缓缓收回脚,低头看向腰间: 胖头鱼勾魂索不见了。 所以,不是师无疑不见了,而是自己或者他们都在某个时刻被拖入另一个独立的鬼域。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男声,似乎有些惊讶: “咦~” 牧鱼猛地回头,“谁在哪里?” 是五爷吗? 牧鱼才要追问,突然周围所有的场景都被扭曲,像被下水口疯狂抽走一样晕眩起来。 他本能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时,一切都变了。 牧鱼惊讶地发现,自己坐在一间颇具民国特色的屋子里: 古色古香的木质结构框架下,又充斥着大量西方文明入侵的痕迹,比如说皮鞋、珐琅茶壶,以及博古架边摆放的留声机。 视野有些僵硬,与其说是牧鱼自己的,倒更像是玩某种全息游戏的体验。 又或者是在借着别人的视野看故事。 他低头,就见自己穿了身雪青色绣翠竹的缎面长袍,右手拇指上带着一个翠玉扳指,掌心还捏着把泥金折扇。 这……是谁? “……老五,大哥跟你说话呢。” 陌生的男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开始有些模糊,像隔着一层玻璃,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牧鱼抬头望去,就见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跟“自己”差不多打扮,浓眉大眼,似乎很憨厚的样子。 见他抬了头,“大哥”的脸色好看了些,这才继续道: “我拿你当自家亲弟弟,这才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 别怪大哥说话不中听,咱们什么身份?人家什么身份?听我一句劝,别总拿乔,没好处!既然如今做了班主,也得替大家着想,不能像个孩子似的,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虽不明前因后果,可牧鱼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 他看见“自己”站了起来,将扇子往桌上一摔,冷笑道: “我自私?我拿乔?我是什么身份?我本本分分吃饭,不像有的人忘了国仇家恨,去给日本人当狗!” 咔嚓一声,扇骨断成几节,顺着光滑的桌面滑了下去。 牧鱼,又或是五爷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外头道:“梅先生都蓄续不给日本人唱戏,我也不做那亡国奴!” 他急促地踱了几步,又折回来,几乎指着老大的脸说:“我自私?姓焦的兄弟俩来一次我恶心一次,我撵过吗?若我自私,一早给打出去了!” 说罢,他一掀袍子坐下,“要唱你唱,反正我不唱!” 焦先生来看了一阵子戏之后,就给兄长发了电报,说蓉城出了个名角儿,着实了不得。 焦大闻讯而来,一见五爷,眼珠子都绿了,就差伸着舌头上来舔。 但兄弟俩竟克制住了。 五爷并没觉得轻快,反而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和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