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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头,正对上苍楠看着他的眼睛,苍楠欲言又止。 安樾心中又隐隐不安,但仍轻轻一笑:“夫君,怎么了?” 见苍楠看着他不言语,又说:“你我早已一体同心,夫君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 苍楠终于不再犹豫,看着安樾一字一句说:“此事不能惊动九嶷王室,更不能告知你的王叔。” 安樾神色一僵:“为何?” 苍楠转过头去,声音已经变得冷清而不容置疑:“天衍宗数百年声名卓著,美誉遐迩,不能因为一个人坏了名声。” 不等安樾答话,他兀自说道:“天衍宗毕良正一干人我自会带回去依宗规处置,其他凡是牵扯进来的,都不能叫他们开口……九嶷这边,我会以督使调换为由,让简长老暂代督使一职过渡,待日后事情处理完毕再行安排。” 安樾惊愕:“不能开口?你的意思,要将今日在场的除了天衍宗之外的人灭口?”他猛地联想起在孤岛之时,苍楠对挡道的火烈鸟群毫不留情的屠戮,心中升起一阵寒意。 他急切道:“今天关起来那么多人,里边还有九嶷人,虽然在此事中助纣为虐,但罪不至死;还有稽查院副掌院和他的属下,若不明不白地死了,难道王叔不会起疑不予追究?还有那一群亟待救治的受害人,他们也不是全不知情,还有云枝,她也知道督使……难道,你都要杀了?” 安樾挽着苍楠手臂的手不由松了,整个人往后缩了半尺。 苍楠眉头一拧,看着脸色陡变的安樾片刻,突然轻嗤笑出一声:“樾儿,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你的夫君,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可……” 安樾疑惑道。 “你忘记了你的夫君如今是何修为,令这些人不记得一些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也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再说,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苍楠语气十分平静,“至于那些少年,忘记这些经历对他们来说或许是好事,而云枝,樾儿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云枝并不在这里。 ” 以苍楠如今的大乘功力,自然是可以做到他所说的,但由此也必然对受术人的心智造成不可恢复的损伤。但归根结底,这样掩盖真相混淆视听,曾经作恶的人如何能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无中意卷入的人又何其无辜? “可是夫君,天下之大如何能堵得住悠悠众口,粉饰太平并不能真正保住天衍宗的声誉美名,反而正视问题,刮骨疗毒才会令天下信服啊。” 安樾试图规劝。 “樾儿你太单纯了,如今天衍宗虽然仍位居修真界第一宗门,但实际上地位岌岌可危,盼着我们出错的不少,而师尊现在又是那个样子,我自担任宗主以来,日日如履薄冰,唯恐天衍宗数百年宗业毁于我手,樾儿,你难道就一点都不体恤我,理解我?” 苍楠的声音到后面,已经带上了一丝责备。 安樾愕然,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肺腑之言,被苍楠当做不体恤不理解。他不禁申辩道:“夫君,我自然是理解你的,也深知你不易,但是对作恶之人轻易放过,对无辜之人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殃及,法度、道义这些都统统不顾,这难道就是你行事的标准?” 苍楠眯起眼,带着略为讶异和着恼的神情,一贯温驯听话,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小道侣,今日为何如此不懂事?不但干涉宗门事务,甚至还拿什么道义来指责他? 他看了安樾一会儿,冷冷说道:“我苍楠行事从不管什么标准,我就是标准。” 安樾难以置信,他一贯认知的苍楠虽然清高孤傲,但本质上品性高洁,心怀宽广,绝不是这样不分是非,只手遮天的人,面对苍楠的突然冷下来的面孔,他不禁激言道:“那我呢?我也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难道夫君也要对付我,封住我的口吗?” 这一句果然令苍楠脸色骤变,仿佛被噎住了一般,怒气如黑雾一样染上双眼,半晌他一字一顿说:“樾儿,莫要仗着我的宠爱对宗门事务指手画脚,更莫要逾越了你的本份。”说完,竟然径直起身,拂袖而去,将安樾一个人留在屋顶。 安樾愣在当场,“本份”二字如针扎一般让他倍觉难堪,什么是本份?不分是非只依附于他苍楠是本份?丧失自我对他的话绝对服从是本份?雌伏他身下只做他的一个玩物是本份? 还有指责他指手画脚,如果只是天衍宗内部的事情他自然不会过问,但如今事情都发生在九嶷,他作为九嶷的圣子,怎能视而不见! 望着自己被月光投射在瓦棱上的孤单身影,安樾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如此月下美景良辰,若在往日两人必是缠缠绵绵你侬我侬,今日却为宗务国事争执不欢而散。 又默默坐了一阵,苍楠并没有回来不知去了何处,安樾回想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温柔宠爱,心中又莫名柔软了下来,事关宗门声誉,苍楠有些失去理智也情有可原,自己刚才也过于急切口不择言,他本就心烦,自己偏拿话去激他,他生气也不奇怪,不免又为刚刚一时的冲动而生出些许悔意。 他也独自气闷了一回,若苍楠执意如此行事,他又该怎么办? 苍楠只是不希望此事传扬出去,并非要包庇恶人,而督使的罪行揭露,原本是一个极好的表明天衍宗态度的契机,可以籍此树立九嶷王室对苍楠,对天衍宗的信心。相反,如果含糊掩饰过去,则定会进一步加大两邦的嫌隙。那时候无论是再请苍楠协助九嶷重启洗灵阵,抑或是令王叔接受苍楠协助九嶷,都不是那么容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