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宵 第168节
那语气是在哽咽。 “为什么哭?”她凝望着前方的什么,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 她的泪水砸在瓷砖上。 并没有声音。 “突然觉得你好像是我的女儿。” “女儿?” “嗯。”是女儿。 “想把你光明正大地捧在手心,想把最好的一切送至你身边,想像个父亲一样给你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宠爱。 然后又……感觉自己一刻都离不开你,好怕你会嫌弃我。 也好怕,一睁开眼,你又不在了。” 游湉轻轻勾勾唇角。 “我才不会让你当便宜爸爸,有本事自己去生。” 游湉感觉到他指尖一颤,但没有说话。 她迅速掠过这个话题,“话说你们男人怎么这么喜欢被人喊爸爸。”她想到那天在g店见到的男孩。 霍文肖知道她在问kimi,“那是他自己的职业习惯,我没有这个癖好。” “他是蒋湛的棋子。”他又说。 游湉听到蒋湛的名字,下意识地沉默。 头发擦好,霍文肖去拿吹风机。 游湉盯着他看。 有些话,情不自禁便脱口而出。 “霍文肖,你知道吗?” 他举着吹风机,回过头来,脸上是茫然。 她的眼圈极速泛了红。 “那天你吐血的时候,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死了,真的,你知道天塌下来是什么感觉吗?不,你不知道,我也从来想过自己会有那样的感觉,明明已经很恨你的呀……为什么还会把你当成天,那一刻,就像被一双大手死死抓住心脏,慢慢的,就要不跳了……” “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我完全无法思考,甚至连眼泪都掉不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如果你和源野都不在了的话……” “谁来告诉我怎么办呢?我原来,一直以为自己很恨你,真的很恨你,但是好奇怪,离开你后的每一天,每天清晨只要睁开眼睛,眼前浮现的身影就是你,还是你,永远都是你;吃到好吃东西第一个想到的是你,看到一晃而过的汽车想到的是你,翻开课本的时候想到的是你, 你真的好烦人好烦人,怎么甩都甩不掉,我发呆的时候,你就会偷偷跑到我的眼前搞偷袭,我睡觉的时候,你就成心霸占我的梦,怎么赶都赶不走……可是为什么啊!我明明那么恨你,应该再也不想见你了才对……” 霍文肖将手慢慢垂落。 听到“恨你”的时候,眼睛都在痛。 “可是那天我去分行,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有一瞬间,突然看到了你的白头发……那一刻我好难过啊,真的好难过……所以我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因为我怕我自己控制不住……” 霍文肖走到她面前,抱着她的头,贴在了自己的小腹。 大拇指轻轻摩挲她潮湿的脸颊。 他说不出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胸膛要炸开。 那颗心,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 蚀骨钻心之痛。 像虫啃,像蚁噬。 他缓了好久好久,才从嗓子里,艰难吐出两个字,“别哭。” 他大手揉着她的后脑勺,这么安慰她。 游湉抽了抽鼻子,从他怀里探出身,她突然扬起头,看了看他的脸。 视线可能还要再往上一点。 她看不到,干脆站起身,把他按在了小马扎上。 “做什么?” “别动。”游湉按住他的肩膀,伸手扒了扒他的头发。 小脸还淌着泪花。 霍文肖抿了抿唇,“多么?”他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 游湉扒开最表面的那一层,向里探入的一瞬,手指触电般僵住了。 紧里面的一大搓,全是白的。 好多,好多好多。 “不多。”她没过多停留,立刻把外面的那层头发替他理好,遮住了里面的隐秘,“没有,就表面这几根。” 霍文肖点了点头,“那你帮我揪下来吧。” “好,那你坐好,”游湉给他把表面的那几根揪掉,又把里面露出来的那点白往里藏了藏。 不知道是不是掩耳盗铃。 “好了。”他也没有再看。 他起身,继续给她把头发吹干。 整理好一切,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出了卫生间。 他给她擦背,擦上香香的身体乳。 “搞定。” “女人是不是很麻烦?” “不麻烦。” 游湉“戚”了一声,“还记得有一年,我和你出差吗?你每天都说我麻烦,说我行李箱里装的都是没用的瓶瓶罐罐,你看不惯,还踢了一脚,叫我快点收拾,结果吃饭都不等我。” 霍文肖低头抱住她,眼尾孩子气地红了,“所以我遭到了报应。” 游湉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 现在的霍文肖,真的和以前好不一样。 哎呀,变成玻璃心了。 好像也不好,但是游湉还没想到该拿他怎么办。 她拍了拍他的背,“好啦好啦,睡觉么。” “好。”他转身,去调高空调的温度。 她钻进被子里,打开壁灯。 他躺下后,又按灭。 黑暗中,他弯腰依偎在她怀中。 将脸颊贴在她胸口。 双手搂住她纤细的腰。 感觉她体温传递而来的温度。 像个炙热的小火炉。 将他心底的坚冰融化。 也融化了他内心所有的阴暗。 化为一池秋水。 将他吞没。 游湉摸到他潮湿的脸。 感觉胸腔传来起伏的变化。 像个孩子一样把他搂在怀中。 寂夜里。 他在她的胸口轻轻,“我想要你。” 又轻轻,“可以吗?” 她拍拍他的头,“我说不可以呢?” “那就好好睡觉。” “那晚安。” “……晚安”他呼吸克制。 翻身躺好,真的很乖。 她抿着嘴,偷偷笑了笑。 他刚刚闭上眼。 她的吻旋即便落了下来。 落在他仍旧不肯偃旗息鼓的部位。 他猛地睁开眼,静默感受着翻身压倒他的重量。 突然如来,全部落在他的心尖。 他双手插进她绵密的发丝。 然后,紧紧用力。 这已是他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