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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前的那个晚上,他站在窗棂前,望着屋外的圆月,静静地站了许久。 夜深时分,他闭上酸涩的双眼,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心头的想法,想要再去看一眼那个绝情的女人。 因为此时已是四更,府中并无多少人行走,况且叶潜熟悉府中路径,专拣偏僻小路行走,是以一路并没有人看见叶潜进了公主的别苑。 走进别苑时,正想着该如何设法进去见到公主,谁知却见锦绣就盈盈立在凉亭之中,月影幽沉,安静淡雅,仿佛等了很久。 叶潜抿唇,不知为何锦绣会在这里。 锦绣凝视了叶潜片刻,淡淡地道:“叶侍卫,请随我来。” 叶潜闻言,跟随锦绣往前走。 片刻功夫,便来到了公主的绣房,锦绣立住脚步,敛目回首道:“叶侍卫,请进。” 叶潜望着锦绣,问道:“公主命你在那里等我?” 锦绣望定叶潜:“是。” 叶潜回想这一晚,无法成眠,可是一直到此时才终于下定决心再来看她一眼,若是自己不来呢? 锦绣仿佛看透了叶潜的心事,平淡地道:“你若不来,倒是也好。” 至于叶潜若是不来,为什么好,锦绣没说,叶潜也没有再问。 叶潜迈步,走入公主的闺房中。 窗棂大开,罗帷飘飞,公主一身素色深衣包裹出曼妙的身姿。 她坐在那里,低着头,双手捧着那把龙泉剑。 叶潜缓缓走到她跟前,凝视着她的眉眼。 他心里明白,过了今天,以后想见她难。便是再见了,他也不再是今日的他,她亦不是昔日的她了。 朝阳公主抬起头,仰视着陪在自己身边多日的这个男人,终于开口道:“潜。” 声音低凉,一如往日。 叶潜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有什么念想,对这个无情的女人,他是彻底失望了的。可是如今,这一声低低的“潜”却让他心口发热,喉头哽咽,他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冲动地想抱住她,告诉她,自己不想离开。 可是朝阳公主面目冷清,昔日风情荡然无存,这让叶潜不敢轻易踏前一步。 朝阳公主抚摸着那把长剑,犹如抚摸着累世的情人,许久后她柔声道:“叶潜,你就要离开了,要到遥远的敦阳去了。” 叶潜抿唇,不言,他等着她继续说。 朝阳公主轻轻笑了下,凤眸中流露出迷梦样的色彩:“敦阳城是一个繁华的都城,那里有清清的护城河,还有绵延数十里的垂柳。我以前曾经骑着马,在那堤坝上奔跑,那个时候,杨柳飞絮,莺歌燕舞,可真是好时候呢。” 她停顿了下,抬眸望向窗外,仿佛望到了那昔日逝去的时光,她眸间泛起一阵雾气,梦呓一般地道:“这个季节,敦阳城外应该是蝉声一片吧。” 叶潜眼中发热,他的手握紧了几分,不过他仍然没有说话。 朝阳公主坐在榻上,紧紧抱着那把长剑:“这把剑,是当年我喜欢的男人的剑,只可惜,他早就把这把剑扔了,他不要了……” 叶潜终于忍不住,哽咽地叫了声:“主人。” 朝阳公主勾起一抹轻笑,笑毕,唇渐渐收敛起来,目中竟然露出冷清萧杀的色彩:“叶潜,现在我把这把剑送给你,你帮我把它带走,带到敦阳去吧。它原本就不该屈居于小小的肃宁城。” 叶潜咬牙:“是,主人,我会把它带走,带到敦阳城。” 带着它,一起去听敦阳城外的蝉鸣声,看那十里垂柳,看那都城繁华,看那世间百态,看那滚滚红尘。 朝阳公主将这把长剑搂在怀里,仰起优美的脖颈,抬头望着这个和自己曾经如胶似漆的男子。 这一别离,便是一生,便是一世。 这个男子,原本是翱翔九天的鹰,离开囚禁他的牢笼,他便将展翅远飞,再不归来。 朝阳公主眸中流露出无限的哀伤凄冷,不过她还是笑了,冷傲地笑了:“叶潜,这把剑,你想要吗?” 叶潜低头凝视着这个柔桡轻曼的女子,她就如同一匹上好的锦缎般,紧紧包裹着那把旷世的名剑。 有那么一瞬,叶潜甚至有一种幻觉,仿佛他要取走那把名剑,便要撕开这层锦缎。 锦缎若有心,是不是也会觉得痛? 晨风吹过,帷幔飘飞,叶潜却听到自己这样说:“主人,我要。” 叶潜握着那把取自朝阳公主身上的剑,起身,准备离开。 从此之后,深海辽阔,长空万里,可是那个世界没有她,没有她,再也没有了。 余韵中的朝阳公主依然紧闭着双眼,不曾看叶潜一眼。此时的她仿佛睡着了一般,鼻息均匀。 叶潜俯首在那里,凝视了这个女人很久,可是这个女人自始至终却不曾睁开眼睛看他。 最后,他终于道:“我走了。” 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甚至连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他的目光移到那一把剑上,剑如冰,剑就躺在她的乌发旁,被青丝缠绕着。 他伸出大手,抓住那把剑,拿起。 剑拿在手中时,他看到这剑身上缠绕着一根青丝。 他小心地取下来,珍惜地放在怀里。 提着剑,他再次说了一声:“我走了。”说完这话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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