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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后他们悔不当初 第46节

    沈平立时便察觉了兄长的意图,朗笑出声,“兄长是想将我留在女帝身边,好让我似阿熔一般,为女帝所用,可惜,第一次见面时,女帝便未曾带面具,虽不俗,却不过尔尔。”

    他笑声狂放,与这副普通的面容着实不搭边,天下只这一人说此话,司马庚不觉是笑话,因为真正的沈平之傲之狂,是满身污泥乞丐装束也掩藏不了的。

    但此言依旧叫他十分不悦,便淡声道,“陛下自来带着面具,并未利用样貌做过什么,相信便是陛下生成旁的模样,沈熔也待陛下忠心耿耿,痴心如斯,先生此言,未免失了风度。”

    沈平不敬司马庚为主,却也知晓此人才学不俗,爱民如子,为政勤勉,便也不与他争执,听哥哥问他可愿留下,便也应了,“我答应哥哥便是,只若是结果不叫哥哥满意,哥哥便随我离开此处,回我村子里教授幼童读书罢,授书育人才是哥哥的爱好,那儿的人友善相亲,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哥哥会喜欢的。”

    沈恪心中摇头,女帝走到如今,容貌的作用只是微小的一部分,甚至是没有,他与弟弟约法三章,“一,你若再行事,我拦不住你,但出手前想清楚,莫要再伤及无辜,二,不要阻止阿熔靠近陛下,他喜欢陛下,三,你若再偷取军报,其行与陛下狡造国书有何分别,不要再做这这样的事了。”

    沈平默然片刻,答应了,见废帝正垂眸思量落子,随手落下白子,破解棋局,正欲离去,却见其落下黑子,败势扭转,不由一怔,倒是坐了回去,又落下一子。

    两人你来我往,最后棋盘上残局了了,谁也赢不了对方,沈平看了这位容貌不俗气质清贵的废帝一眼,略一拱手,起身离去了。

    司马庚放下棋瓮,心中微叹,朝臣不知,他自己却知,便是与棋圣谢勉对弈,谢勉都会输他一子,沈平随手拨弄,已足见此人不凡。

    计木那双瞳仁叫沈熔心中敲响了警钟,见人走了,揣着一本图册进来寻哥哥,“哥哥,那个南国小王子走了,出了宫大哥不方便陪寝,该是轮到我了,哥哥教教我吧,怎么样才能讨阿九开心。”

    他找蓝开问要准备些什么,蓝开给了他一本书册,叫他拿到无人的地方好好学习,沈熔把图册递给哥哥。

    是布帛织造的一本软册,封皮上写着孟子二字。

    沈恪略欣慰,打开见第一页上书,食色,性也四字,微怔,往下翻了一页后,见书册上男女相贴,便知晓这是什么书了,一时面如火烧,书册掉落在膝头的薄毯上,咳得撕心裂肺。

    沈熔忙给哥哥顺气,“阿九喜欢哥哥,哥哥肯定知晓阿九喜欢什么,哥哥教教阿熔罢。”

    司马庚不用看也知该是避火图,心中本是涩痛,却也并不出声阻拦,只坐于窗边研究棋局,心不在焉。

    沈恪渐渐平复了呼吸,却不知道该教什么,甚至该说什么,只面色如火烧。

    司马庚落下黑子,开口道,“最近战事繁忙,陛下无心玩乐,阿熔你缠着些计木,叫他没精力去寻陛下麻烦便是,另外选后宴在即,各家皆有儿郎随着一道来了洛阳府,你可以先去查一查看,哪家公子德行有亏,报告给陛下便是,德行有亏之人,配不上陛下。”

    沈熔知晓阿九向来以政务要紧,尤其打仗的时候,便不再纠缠,短短月余,他没日没夜地勤学苦练,武功已经恢复了一大半,一闪身便出去了。

    坐于窗前的男子面容俊美,身形挺拔,气质清贵,天下无人出其右。

    沈恪缓缓开口道,“阿容天性纯真,你何必利用他插手选后宴的事,陛下寿数既然无恙,该选一贤良之后,诞下子嗣,以之为国储,稳固江山。”

    司马庚捏着棋子的指尖一顿,片刻后起身,“你还是小看了她,只要对国政有利,且告知于她,她不会阻拦,也能兼听纳谏,不会因为是敌人提的建议,便弃而不用。”

    “所以你想上书提整理私学兴办官学的事,可以直接与她说,近来我不便伴驾,阿熔年纪太小,她只当其是弟弟,是徒弟,不会有什么请他暖榻的念头,臣子生得再好,在她这便只是臣子,不会有它念,她只会让犯了罪的囚徒暖榻,现在除了我,便是你,这段时间她许是传唤你,你借机言明便是。”

    眼见沈恪冬雪一般的面容失了素日温和雪色,面染绯/红,如墨画眉眼间俱是慌乱,脚步微顿,下了马车,去前面御驾。

    崔漾正批阅奏疏,见其默然不语,便让身侧两名研磨的宫女先下去了。

    司马庚开口道,“我想将我非司马氏之子的消息公诸于众,这样不会再有人打着还朝司马氏的名头闹事,可巩固你的地位。”

    崔漾看了他一眼,想不通他为何如此,“要叫大成的臣子知晓衷心追随的明主竟是前朝遗孙,其中一部分必然十分愤怒,上书叫朕处死你也不是不可能。”

    司马庚静静看她,“只要陛下愿意保我,群臣便不能拿我怎么样。”

    是这样没错,但这件事本身没有意义。

    崔漾失笑,“眼下前方战事未平,还是休要节外生枝,以后再说罢。”

    司马庚默然,起身时又道,“我会寻沈平,买他一张面具。”

    崔漾诧异问,“你要面具做什么?”若是想逃跑,也不必告诉她了。

    司马庚开口道,“临近入冬,夜里凉寒,有了面具,方便来寻你,给陛下暖榻。”

    崔漾听他声音低沉好听,笑道,“好吧,你去罢。”

    司马庚正要掀帘出去,前面林间休息的臣子有些sao动,很快有信兵奔马过来,“报——陛下——萧王国书。”

    崔漾让呈进来,打开看了,百官候在外面,因着萧寒兵强马壮,所以都十分紧张,等了片刻不见御驾里有动静,都急得有些忍不住,不由都看向宴和光。

    “难道是萧寒打过来了。”

    “说不定又是狂言浪语,有辱斯文!”

    “这些该死的诸侯王,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什么时候能把他们踏成稀泥!”

    崔漾看完,默然片刻,黛眉微蹙,起身下了御辇,将国书交给了宴和光,“萧寒说愿意将安定侯与两位崔将军的尸骨归还给大成,请一个孤身入上京城,参加选后宴的机会。”

    当然,信上写的很清楚,只是相询相请,倘若不允,也一样愿意归还故旧遗骸。

    司马庚几乎脱口说不可能,勉强定住神,文武百官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果然群臣皆气愤不已,“如斯狂徒!只身入上京城,他想干嘛,觉得我大成没有人能制住他是不是!”

    “还想参加选后宴,想得美啊!”

    第43章 、应当会是好消息

    “萧寒此来, 只怕来者不善。”

    “可是安定侯和两位崔将军毕竟是陛下的父亲和兄长,哪怕血缘上关系远一层,但一日为父, 终身也为父,且又同陛下感情深厚, 骸骨是必须要迎回来的。”

    “他这就是要挟,拿准了陛下是仁孝之君,以安定侯遗尊要挟陛下。”

    “国书上不是说, 只是相询相请么?不同意便是,有秦将军十万大军守着明关, 他还敢打进来不成。”

    “未免也太难看,人家送了陛下亲族遗尊来, 陛下连门也不让进,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我大成君臣怕了他萧寒。”

    “是啊,何必惧他,他敢来,我们就敢杀,杀了他, 除去一方劲敌, 一了百了。”

    “你这更是小人行径,人家‘好心’送父兄遗骸来,转头你把人给砍了, 叫天下人怎么看陛下?要我说, 来就让他来, 自来后宫不能干政, 做了皇后, 不得插手前朝政务,说他萧寒当真愿意做皇后,我头一个就不信!”

    议郎姜奉话音一落,立刻遭到群臣反对,“谁说后宫不能干政,陛下说了么?休要胡说八道!”

    “是啊,你乱说什么,小心参你一本,治你个妄言罪!”

    姜奉面色涨红,声音高了,“姜某说错了么?自来后宫干政,轻的祸国殃民,重的谋权篡国,外戚擅权,后宫不得干政,乃千古之名理,与男女无关,男子做皇帝时,后宫不得干政,到陛下这里,也是一样的!休要包藏什么祸心!”

    “谁包藏祸心了,姜奉你血口喷人!”

    “陛下身体不适,由皇后帮扶着处理政务怎么了?”

    “眼下捷报频频,依老夫看,不如请陛下广发招贤令,召集天下杏林汇集京城,集思广益,治好陛下宿疾,定国安/邦!”

    这话本是没什么错的,谁反对,那就是谁不衷,是以群臣都三呼万岁,请陛下延请名医,医治龙体。

    只声音不如发月俸时响亮,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崔漾笑了笑,也不深究,问宴和光,以及宗正于良,大鸿胪吴曹,“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事关国体,萧寒敢只身前来,他们没什么不敢的,几人对视一眼,上前行礼回禀,“只怕萧贼前来,是想刺探我大成朝堂政局,国情国力,拒绝了他,倒要诸侯列国小看我大成,陛下准其观礼便是。”

    国书上只说参加选后宴,并没指明是怎么个参加法,参加选后宴的各族子弟名录早已报给了太常寺,初筛都筛过一次了,便是萧寒来,也完全没了参选资格,想要观礼,便让他观礼。

    就算萧寒真就冲着皇后之位来,百官也必不会叫他如愿,就算萧寒硬要参选,上京城这样多的好儿郎,也必不会叫他夺了风采去,群臣相互看看,皆是附议。

    崔漾便道,“那便回他一封信,开关卡,放他进来便罢,萧寒此来,是为刺探大成形势,谋求战机,都警惕一些,朕先把话说在这里,谁要是敢收受他国诸侯的礼物,做了被腐蚀的蛀虫,按夷灭九族论罪,天色晚了,今夜就地搭营休息,明日天明再启程,都去好生休息罢。”

    群臣应声称是,各自散了,早有丞曹吏属搭建好了营帐,生火烧膳,只是距离御帐有将近两里路远,帐内便格外安宁。

    崔漾让蓝开多点了几盏灯,把军报重翻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洛英、洛拾遗、洛扶风几人送回来的信报也都查阅过,便接着批阅今日送来的奏疏,多数是官员升迁调用的请奏,因着事先叫他们把升迁理由,往年为官政绩都写上,她扫过一遍,妥当的便准,不妥或没什么印象无法确认虚实的,让谒者传了官员来问询一番,也就大概了解了。

    帐内灯火一直亮着,蓝开守在外面,看圆月高悬,估摸着陛下该歇息了,派了小侍从红喜去安平王的帐外看看,今日朝务繁忙,这会儿刚有军报传来,听是捷报,陛下该歇息了,这往常宫里榻上都是有人的。

    司马庚正左手与右手对弈,沈平说制造面具的材料特殊,派人寻找需得半月余,他身份放在这里,不好去御帐,只得自己与自己下棋,思忖前沿战事,她素来沉得住气,若非十分重要的捷报或情况,寻常小战的状况并不报给朝臣,但观她方才黛眉间带着些舒悦,消息该是不差的。

    帐内安静,只余棋子微落的声响,渐渐却多出了浓重的呼吸,半刻钟后,用药后昏沉睡着的人候地坐起,如雪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浑身似水里捞出来一般,一熄后方才从噩梦中平复了呼吸,眸光恢复了恒宁。

    司马庚眼睑也未抬,自沈恪入宫后,两人一直比邻而居,也许曲江崖边的情形已成了这个克己守礼修身持正的人一辈子挥不去梦魇,一旦入睡,便叫他呓语着阿漾两个字惊醒过来,后半夜便再也无法入眠。

    沈恪渐渐平复,帐外清月高悬,月辉洒入帐中,念及安平王白日所言,不免又乱了神志,起身打了热水,沐浴过,换了干净的衣衫,重新坐回了榻前。

    司马庚见其一身黑衣几乎要融入夜色里,淡声问,“你为何不穿玉袍了,幼时与她一道在梅园赏花,听她说,玉袍长弓,山巅初雪,云上白霜,好看得像九天玄君临凡。”

    沈恪握着书卷的手指微顿,如今他已经拿不起弓了。

    只是另寻了一身白色衣衫换上,坐下时,眸光落在竹简上,却久久未曾翻动过。

    远远能看见御帐灯火亮着,定是忙着政务忘了休息,司马庚微蹙眉,起身要过去,被身后一道如石上清泉的声音唤住,“我去罢。”

    沈恪自案桌前站起,踩到竹简,又将竹简一一捡起放好,温言道,“你歇息罢,我去便是,来时途中看到许多结庐学子,正好上书陛下整顿私学。”

    他声音平稳恒宁,似乎又是那一个凡间澹泊佛子,眉眼如画,司马庚停顿片刻,侧身让开,见前头那位叫红喜的侍从高兴地迎过来,负在身后的手指不由握紧了掌中棋子,看着远处御帐的方向,几乎难喘过气来。

    司马庚闭了闭眼,平复胸腔里翻覆的情绪,又坐了片刻,乱了一桌棋局,搁在案桌上的手指收紧,起身掀了帘子出去,缓步走至帐前,见蓝开诧异地望过来,便缓声道,“忽而寻陛下有事,陛下睡了么?”

    这不灯火还点着的么?蓝开狐疑地看他一眼,“回禀安平王,还没呢,正与沈家主说学宫的事,估摸着说一会儿便也休息了。”

    照他说,有事明日说也是一样的,但见安平王不打算离开的样子,他也不敢多话,只得进去通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宝们,作者菌今天太困了,写得少,明天再补上。

    第44章 、翻了身又翻过去

    淮城。

    烽火狼烟为信, 梁焕立刻下令开城门,“陵县、雎宁、宿州已被拿下,援军已到, 我们杀出去!”

    六万麒麟军与李修才十万大军鏖战淮州城下,李修才冲城三十余次, 连续十一日,麒麟军杀敌两万,折损三千。

    麒麟军将士厮杀时, 有专门负责收拾伤兵的小队,不到相救伤兵会致死的绝境, 决不放弃伤兵,伤兵拉回城中后, 按伤势轻重重新编队,重的散在百姓家中养伤,轻的帮忙分发粮食,打造箭矢,搬运柴火烧热水,虽然井然有序,但因为困城, 缺了药材, 李修才又派人在河水上游下毒,抛动物的死尸,许多百姓士兵重病不起, 军中士兵们的精神渐渐也萎靡起来, 现在听闻援军到了, 都是精神振奋。

    除了城楼下集结的士兵, 另有传令兵骑快马奔走街巷, 通知城中的百姓,“援军到了!援军到了!你们看!远处燃起了狼烟,李修才军中乱了!”

    远处群山烧起狼烟,每相隔十里烧一丛,已不必经过李修才大军,信报便传遍了整个淮州城,淮州百姓都跟着激动高喊,“是援军来了!地面在震啊!有援军就有药了!”

    山路崎岖,江河穿行,狼烟比信兵的传信速度更快,李修才登时脸色大变,“是雎宁和宿州。”

    李修才当机立断,立刻勒马回身,暴喝道,“全军听令,往临涣撤退!”

    信报兵奔上前来,看着远处的狼烟,以及自淮州城涌出的麒麟军,面色如土,瘫坐在地上,“将军……来不及了……前方探得,四面皆有麒麟军兵马,我们被合围包抄了……”

    李修才勒马环顾一周,喊杀声震,地面震颤,竟是叫他无路可逃,无路可退!

    李氏军已乱了阵脚,梁焕身先士卒,砍杀敌军,“兄弟们!速度要快!两万麒麟军还在下邑,饿着肚子等我们回援!陛下说的!能带走的兄弟!都要带回去!一个也不落下!”

    “冲啊——杀————”

    刘武坚守雎阳,蔡赣夜间派兵突袭东城门,士兵刚潜入城墙底下,参将蔡虹发现脚下是枯草,刚察觉不妥,要叫撤退,城楼上陡然亮起了灯火!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