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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芾展信,隽秀端方的字体映入眼帘,大意是说承蒙她赠画,未及答谢,想要亲口道谢。 “都是借口,男人就喜欢假正经,什么亲口道谢,说得冠冕堂皇。”温仪无情揭穿。 欧阳芾对着信陷入思索。 “不想去便不去,”温仪看出来,安慰道,“天下好郎君多的是,也非他冯京一人不可。” “这样不好吧,”欧阳芾思考完毕,将信对折收好,“我决定去。” 温仪笑道:“这便是了,成不成另说,明日可是立冬,朱雀楼前那一片每年皆有杂耍艺人表演,看个热闹也是好的。” 欧阳芾乖巧点头:“就是去看表演的。” “你这丫头,快长点心吧!”温仪笑骂。 临行前温仪悄悄叮嘱她,若是真的看上对方,记得把人给抓牢,据说曾担任过枢密副使、如今依旧为朝中重臣的富弼最近也看上了冯京,有意将女儿嫁给他。 欧阳芾走在张灯结彩的御街旁,观着五光十色的灯笼,回想温仪的话。蓦地,她脚步停住。 隔着几家商铺,一道卓然身影立在那里。 冯京身着宽袖长袍,腰系青丝碧玉绦,将侧身勾勒得挺拔而雅致,星星灯火映照着他俊秀姿容,引得路旁走过的女子三三两两朝他望来。 「据说曾担任过枢密副使、如今依旧为朝中重臣的富弼最近也看上了冯京,有意将女儿嫁给他。」欧阳芾脑子里又浮现起温仪的话。 皇祐元年,时外戚张尧佐势重倾天下,崇政殿唱第当日,冯京复为第一,风光无两。张尧佐曾命吏卒拥挟着冯京至其府邸,以酒肴迫促他迎娶自己的女儿,并拿出嫁妆暗示。时人言,数目足有金五百两。 “京笑而不视。出,僦马归。从母命,娶尚书兵部员外郎之女王氏为妻。次年,王氏病卒。” 这是京城人口中的故事,料得当时情景也八九不离十。 欧阳芾不禁暗自叹息,直至冯京发现她,走至跟前。 “姑娘在想什么,这般入神?”冯京瞧着她的神情笑问。 “在想怎样成为一个香饽饽。” “......什么?” “没什么。”欧阳芾识相地转移话题,“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姑娘愿意赴约,京岂敢言‘久候’。”冯京道,“日前姑娘托人送来的画,京已认真收藏,姑娘分文未收,令京惭愧。” “千万别惭愧,那幅画就是补给你的——弥补你在四娘画楼里被敲诈的损失。”后半句欧阳芾压低嗓音道。 冯京失笑,却是摇头。“对了,那幅画,不知姑娘因何选择画牡丹?”他问。 “因为我比较擅长画那个。”欧阳芾解释,“家中长辈喜爱牡丹,故而我画牡丹次数最多,也最拿得出手。” “......是我为姑娘增添负担。当日我言,望姑娘只画自己喜欢的......” “当然不能只画自己喜欢的,”欧阳芾认真拒绝,“否则你很可能会收到一张白纸。” 冯京微愕,继而洒然大笑。 “立冬,万物收藏也。”御街另一侧,曾巩望着万家灯火,扭头向身旁之人莞尔道,“听说每年立冬,朱雀楼前皆有杂技演出,往日家中弟妹最爱此类热闹,未能带他们来看看,着实可惜。” “京城节日众多,不差在此一时。他日子固蟾宫折桂,自有机会携家人同游。”王安石闻出他话中失落之意,安慰道。 曾巩只是温温一笑,叹道:“这世上坚信我能够金榜题名者,唯有三人,一为欧阳公,二为介甫,三......” 三,他想起那个小小的身影。 「咦,你还没有考中进士吗?」 「没事,肯定会考中的,相信我。因为我吃了未卜先知丹。」 朱雀楼下,行人聚成半圈,前面演着悬丝傀儡戏,不断引得路人流连驻足。 曾巩远远望过去,发现什么,突然笑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早到一步。” 王安石随他目光望去,见一纤丽背影立于围观众人之间,同周遭一道拍着掌,俄而又侧目,朝身边人说些什么,言笑生动。 站她身边之人微微低首,在一片嘈杂声中听她讲话。 曾巩率先走上前去,向欧阳芾和冯京二人打招呼。 “子固哥哥!”欧阳芾见他,惊喜道,“王先生也来了。” 冯京见他二人,于是作揖道:“初次见面,在下冯京。” “在下南丰曾巩。”曾巩亦客气作揖。 “原来是曾先生。曾先生的文章我亦有所拜读,其言晓畅凝练,令京佩服甚深。”冯京赞道。 “哪里,阁下过誉了。”曾巩道,“这位是好友王安石,王介甫。” 王安石作揖:“幸会。” 闻言,冯京神情微讶:“原来是王牧判。不久前闻王牧判就任群牧司,京亦有拜会之心,没想到竟于此处相见。” “先生要和我们一起看戏吗?”欧阳芾趁机邀请道。 王安石看了她一眼,道:“不必了,我尚有要事,不宜在此久留。” 好吧。欧阳芾收声。 简单聊过两句,四人便相告别,欧阳芾与冯京继续留下观赏戏目,曾王二人则返身离去。 “介甫,介甫!” 曾巩在后面喊着,王安石终于回头。 “怎么走得这么快,我险些追不上你。”曾巩追至他面前,观他神色道,“......方才,你似有所不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