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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你一直在看甚么?”于是他问。 “没看甚么,我在想事情,”欧阳芾自然不可能说实话,“快过年了,我在思考该买些甚么。” “从简便可,”王安石道,又想起甚么,“你若欲添新衣,自去买便是,无需与我知会。” 是,反正他的俸禄都在她这里。欧阳芾道:“我决定年节携款逃跑,把你家偷光。” 王安石闻言笑了,将一管旧毫笔蘸了墨,道:“想偷便偷。” 好家伙。 结果欧阳芾不但不会偷,还思考着如何给他买年节礼物。 欧阳芾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苏轼的妻子王弗。 因她到底不好直接拜托苏轼,只能采取迂回策略,先借拜访王弗之故,与她详述了事情缘由。 “这......”王弗迟疑。 “好meimei,你只帮我这一回,下回你需要我夫君甚么东西,我也替你拿来。”欧阳芾保证道。 王弗笑了,却是忽略她那没谱的后半句:“非我不帮你,只是写诗作画之事,素来需他兴之所至,他向不喜为了应酬别人而作甚么,更不喜别人求取,纵是我劝也无用。” 欧阳芾思索道:“那苏先生可有现成的画作放在家中?毋须多好,随意一幅即可。” “他的东西许多可由我替他处置,惟独他的字画不在其列,若他知晓我将他的画转赠于商贾之手,怕是要与我置气的,”王弗笑道,“我看啊,jiejie亲自去向他说明缘由是最好的,夫君热情心善,只要jiejie好语道来,我猜夫君他会愿意的。” 欧阳芾十分肯定自己是好语道来的。 然苏轼听闻后,微微一笑:“我不愿意。” “为何?”欧阳芾愣道。 “苏某向来为王判官所不喜,想来所作之画也当为他所不喜,那苏某以画换来的东西,想来王判官也不会喜欢。”苏轼懒洋洋笑道。 欧阳芾:“......也不是这样......” 苏轼:“况他过年节,何须苏某敬上,他此前言无需苏某阿谀奉承,苏某也只好自得清闲,如今苏某以画换他一支紫毫笔,不是更落了阿谀二字?” 欧阳芾:“咳,不是那个意思......” “二娘有爱王判官之心,可惜,苏某无爱王判官之意,只好请二娘另择高明了。” 欧阳芾:“......”好吧,你行。 欧阳芾走后,王弗在苏轼身边坐下,问道:“夫君为何拒了二娘之请?以我对夫君的了解,夫君不似这样的人。” “我在阿弗眼中似甚么样的人?”苏轼提起兴致,问她道。王弗不答,他便拉着她的手笑了:“二娘给王判官买年节礼物,阿弗怎不予我礼物?” “你那些朋友送来的礼物还不够多,还需我送的?”王弗反问。 苏轼道:“自己娘子送的,与别人送的总归不一样。” 王弗道:“油嘴滑舌。” 欧阳芾第二个想到的人是苏辙。 苏辙性情沉稳,没他兄长那许多戏谑言辞,能帮便能帮,不能帮便也直言不能帮。于是欧阳芾率先打通了苏辙之妻史云这条路,请她帮忙问问,苏辙有无法子弄到他兄长的画作。 苏辙自公署归家,史云便向他道明了始末,苏辙听后难得笑道:“这倒是有趣。” “未料兄公竟不答应,我也觉意外。” “兄长只是作耍别人惯了,他答应也不奇怪,不答应也不奇怪,”苏辙笑道,“况我猜,兄长怕是觉二娘与王判官感情深厚,有些嫉妒王判官了。” 史云惊讶,而后道:“那到底能否获来兄公之作?” “我这里无兄长的字画,但我知有一个办法,可让兄长心甘情愿作出画来。” “喝酒?” “是,”史云道,“夫君言,兄公向爱饮酒,可酒量却不大,三五樽便能令他烂醉不醒,醒来后头一件事便是吵要文房四宝,借着酒兴挥毫泼墨,顷刻辄就,作完也不再理会,随意赠人。” 欧阳芾闻言,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我试试!” 欧阳芾第三个想到的人是曾巩。 “酒钱我掏,只要子固哥哥邀来苏先生饮酒,苏先生定会答应的。” 曾巩被她一阵耳旁叽呱,好不容易清了清嗓,微笑道:“阿念的主意不错,只是子瞻贤弟了解我非好酒之人,我若贸然请他饮酒,恐引他怀疑,如此反误了阿念的事。” “这......”这她倒未想过,“可否寻个理由?” 曾巩思道:“我邀他饮酒终不合适,阿念或可寻一同爱饮酒之人前去邀他,想来要稳妥些。” 同爱饮酒之人...... 问题是欧阳芾与苏轼那群狐朋狗友的交情还比不上她与苏轼的交情,苏轼本人尚拒了她,其他人她还怎有底气去求。 欧阳芾冥思苦想不得,某日又游荡至宣墨阁。店主杨九郎认出她来,招呼道:“娘子可是取来了苏才子的画?” 欧阳芾:“咳,那个,其实我画的画也不错,你看可否......通融通融......” 杨九郎用一种复杂难辨的眼神看她:“娘子莫不是在开玩笑,当今世上还有何人声名能与苏大才子相比,我与娘子直言了罢,要这苏轼的画本意便是欲挂店中,以此招揽顾客,娘子若无法取来苏轼的画,他人之作也无需取来代替。” 欧阳芾不吭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