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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坐便走,不打扰你们。”欧阳芾含笑。 “欧阳夫人邀我上元夜去樊楼看烟火,届时我便不陪夫君了。”周氏眉染欢悦。 吕惠卿虚咳了嗓,道:“既是夫人邀请,你自去就是。” “吉甫近日总cao忙公事,无暇陪伴娘子,meimei很孤寂呢。” “夫人!”周氏慌道,知吕惠卿不喜自己于他忙碌时烦他,将他偷瞄一眼,垂低了头。 吕惠卿咳得更虚了:“夫人提醒的是......” “所以?” “呃,”吕惠卿稍作踟蹰,“待忙过这阵,定抽出时刻陪伴娘子。” “哦,那上元夜meimei便交给吉甫了,吉甫记得带她去樊楼看烟火。” “夫人?”周氏讶道。 吕惠卿猝不及防,张口结舌。 欧阳芾忍俊不禁:“开玩笑的,吉甫整日为朝廷之事辛劳,哪能再这般折腾吉甫。” ......也非折腾。吕惠卿闭口不言,连月来用力过猛地工作,归家后脑子都些略迟钝了,欧阳芾的调侃也未反应过来。 他是该歇歇了。 “那上元夜我便遣人来接meimei了。” 吕惠卿于院门口送别欧阳芾,揖道:“有劳夫人。” 欧阳芾将他看了看,迟了方刻道:“吉甫归京后,一切可还适应?” “谢夫人挂怀,一切尚妥。” “朝廷近年又颁布几样新法,吉甫若对此有何意见,尽可与我夫君商议。” “王相制定的条例悉为良策,纵惠卿参与,亦寻不出更为合适的做法。” “是么,”欧阳芾沉吟须臾,“你真的认为新法无任何缺漏之处吗?” 吕惠卿拱手:“惠卿浅见,历来没有毫无缺漏的法度,但进步于过去,而可达成目的,便为好的法度。” “达成目的......富国强兵么?” “正是。” “其他人也作此想法吗?” 其他人。吕惠卿猛然抬目视她一眼,见她表情不似有异,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他人如何想法,惠卿不闻亦不必闻,但知若允人人动摇新法,人人阻滞新法施行,则改革万不能成功,此非王相之愿,更非国朝之幸。” 欧阳芾曾往市易务于御街东面搭的数十摊位视过,其中确存价格过高之物,又问过温仪,温仪悄同她道,市井百姓或有对市易务颇具怨言者,尤其是京中卖瓜果的农户,遭市易务抢了生意,往往不得已贱卖农物与官,较之从前贱卖给大商户,“竟没两样”。 此为农户抱怨的原话,然安享朝廷俸禄、逐利邀赏的市易务官吏并不在意这些,于他们而言,也无在意的必要。 作为监察使的吕惠卿,不闻不问又是为何。 “勿勉强,尽力而为即可。”欧阳芾终道。 “是。” 吕惠卿对于新法的坚定,使他成为王安石最好的助力,这一点便连曾布也比不上。 欧阳芾离去后,吕惠卿回屋,望了眼无知无觉绣着针线的周氏:“好好与夫人相处。” “还用你说,”周氏抬目朝他皱鼻,“欧阳夫人同我可好了。” 吕惠卿无语,半晌道:“过些日我陪你去趟娘家,探望下泰山,可好?” “真的?”周氏喜上眉梢。 欧阳芾到底为王相之妻,讨得了她欢心,便也讨得了王相欢心,吕惠卿决定不再去想那些真情假意,以免想多了伤着自己。 他失去的东西,他也会亲手拿回来。 归家途中,欧阳芾于马车内掀开帘幕,见道旁佝偻着数名衣不蔽体、面色灰黄的贫民,前行少许,复见三三两两或坐或卧的饥民,草履破旧,满面风尘,不似京中百姓,其中甚见妇人小孩身影。 “今日怎多了这些流民?” “回夫人的话,这些俱是附近乡县逃难来的灾民,”马夫道,“今岁七月起许多地方久不下雨,耽误了秋收冬种,民户吃不上饭,便都涌进城里来求食,这雨若再不下,恐流亡之人还会增多。” 欧阳芾望了眼铅灰沉厚的天幕:“希望早些下场雨。” “夫人说得是。” 归家,王安石已然下朝,正于屋内端详案头搁的几张纸页。 欧阳芾自他身后踱近:“我的字好看还是介卿的字好看?” 放在以前她是万不敢这样问的,如今当真自信了许多。王安石搁下纸页:“你的好看。” 他观着的是她誊抄的欧阳修的诗,从前的诗或有反复删改,杂乱无章者,她整理后便重抄一遍。 “去了何处?” “去了吉甫家,邀周娘子上元夜观烟火,”欧阳芾道,迟了一迟,又道,“介卿,吉甫与子宣最近是否发生矛盾?” “他同你说的?”不,王安石随即否认了猜测,吕惠卿非爱与欧阳芾言道这些的性子,“你听何人所言?” “魏娘子与我说的。”欧阳芾道。 “曾布找过你?”王安石霎时明白,眉心蹙起,眸里清晰闪过不悦。 “他仅告诉我发生了甚么,别的未曾多说。” “他如何与你说的。”王安石显然不信。 欧阳芾望着他:“介卿,你不相信子宣?” “他与吕嘉问素怀私怨,非我不愿信他,实他之言不足全信。” “那介卿何以相信吕嘉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