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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尤还记得,那天他将被调任琼州时,天边下起了微雨,寒凉刺骨。他简单地收拾了前往怀州的衣物,骑上了黑马。 城门口凄凄,了无一人。从前摘得状元时,万人庆贺,都说他风光无限,仕途光明。如今他们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与他扯上关系,治一个庆王同党。 细雨密密,眼睫处也被沾湿,他却也混不在意。回头看了几眼当时视作毕生之愿的京城,浅薄地笑了笑,手指勒紧缰绳,将要离开。 此去,许是生死难料。 “等等欸公子!等等等等!” 远处马车车轮辗过烟尘而来,马车夫叫住了他。 马车仓促停下,车帘掀开。 细雨朦胧中,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她踉跄着从马车上下来,把身上带着的盘缠交到了他的手中。 仍记得那日,她一直哭着,不断地小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鼻尖都哭红了,也没再说其他的话。 他递给她一份擦泪的手绢,他也仅有这个还能送得出手了。 “主子,陆姑娘来了。” 程时轻叩屋门,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吧。” 他伸手随意取了件架上的外衣袍,披在身上。 墨蓝石云纹的外衣拢上,人才多了几分鲜活的颜色。 有了他的应允,陆莞禾才敢踏进这书阁中来。此阁清新雅致,同她想象的没太大出入。 谢席玉正坐在窗边的木椅上,长袍随意地披着,鼻梁高挺,眼帘微垂,仿佛孤冷疏离,难以接近。 她端着一碗牛乳枣香羹,徐徐走进,将羹轻放在谢席玉面前,微笑道:“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好吃不?” 醇厚的奶香和枣泥的味道相得益彰,面上更是精巧地撒了些淡粉色的碎花瓣,足以看出制作者的用心。 谢席玉垂眸,手指持着羹勺,轻轻舀了些,送入口中。 陆莞禾瞧着他眼睫轻眨的模样,心跳也突然加快,她有好些时候没有做过这个了,也不知手艺如何。 等到羹勺重新放于案盘之上,谢席玉才抬起眸,缓缓说道:“味道甚佳,还和从前一样。” 从前?难道原主也会做这个吗? “说吧,想说些什么?” 谢席玉平静地看向她,连一丝不耐都不曾有。 既然他这么说了,她便也不饶圈子了,道:“是你帮忙压住了京城的流言蜚语吗?” 她的话刚说完,谢席玉眼底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诧异,而后算是承认地点了点头:“此次若是我多事了,此后陆家长辈前来,我自会去请罪。” 他细探这些流言的背后,实则是有江承的推力。用意之处,不过是毁了陆莞禾的清白。到时即便陆家的人来了,也会因形势所迫,而嫁女于他。 不过,若是本来两人便是两情相悦,上次不过是闹了一时的脾气,那他便是逾礼多事了。 陆莞禾随即果断地摇头道:“不,没有多事,多谢谢公子。若纵着谣言而生,恐怕不堪设想。” “只是我还有一事要问,谢公子此举,全是看在陆家的恩情上的吗?” 她低下头,揪着手中的帕子,心却是提了起来。 她不知若谢席玉真答她是时,她该作何反应。但她知道,若她不再谈起,视而不见,恐怕等陆家族人一来,尤其是陈姨娘一直想攀附皇室。有四皇子在,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她也第一次这么厚着脸皮探听对方的心意。 许久,许久,香烛都快燃尽了,室内也渐渐暗了下来。 陆莞禾终于按耐不住,脸上扯出一抹牵强的笑,道:“若是这个问题让谢公子为难,那便……” 她还是猜错了,在正主面前问这个话,显得她自作多情又难堪。窘迫之下,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眶温热,再待下去,恐怕便要在谢席玉面前出丑了。 昏黄的烛光照进了女子的眼底,连那点将要呼之欲出的泪光都清晰无比。 “若不是,又如何?” 谢席玉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在说家常便饭。 他静静地看着她,似乎要看穿她的心思。 可当他说出口时,无人发现他一直攥紧的手才豁然松了下来。 屋内安静了下来,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如果……不是”陆莞禾顿了顿,带着些不确定道,“那你能娶我吗?” 女子的声音清脆又熟悉,可那内容却是陌生至极。 谢席玉猛然抬眸,眸底终于起了波澜,话重了些道:“莞禾,这不是儿戏!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 头次,他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同她说话。就连他在婚宴上将她带走后,都没发作。 可这一步,始终需要有人说破。 陆家家族势力庞杂,她这一脉,也是人丁稀少。牺牲她一个去笼络四皇子,是那些趋炎附势的同族人喜闻乐见的。 更何况,一开始便是她答应下来的。 唯有嫁给谢席玉,才能彻底阻止这一切。 “我知道。” 不仅如此,她也要弄清楚谢席玉的秘密以及当初事情的真相,最为快捷的方法便是先留在谢席玉的身边。 谢席玉平缓了一下心绪,眸色更深,道:“若是要四皇子许正妃之位,这个方法是下下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