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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材都是提前泡发好的, 源源不绝的热泉顺着蜿蜒的竹管流入池中, 不用担心随时冷却。 闻声试了试水温和药性, 果然都比在家用寻常热水好。起身正要叫人把宋茯苓抬进去, 却发现身后已经空空荡荡,宋茯苓还衣裳整齐地坐在车椅上。 可要叫人?闻声下意识问。 这里不是有吗?宋茯苓笑答。 伺候的人都已经退下,还剩下能帮着换衣的,除了闻声还能是谁? 闻声沉默着和宋茯苓对视了片刻,却见他丝毫不心虚, 好整以暇地等着。 良久,闻声终于动脚:下回叫唐三进来。言外之意就是这次算了。 宋茯苓清晰看见闻声眸底的无奈,由此显得那一副面无表情的神色格外有趣。伸手配合闻声的片刻,眼神也牢牢抓着他的脸,似乎想看出其他的情绪来。 只是他失望了, 闻声依然是那副冷若冰霜的冰块脸, 就连把他捞起来放入水池都面不改色。 宋茯苓捉弄失败,入池后故作失望, 似乎想和走去隔壁池眼的闻声聊天,却见闻声穿着中衣就沉入水中。 他疑惑:汤泉哪儿有这样泡的?至少也得把上衣褪了。 闻声已经盖上了热巾,仰头靠在池边:怕吓到你。 你是我哥,有什么可吓人的?宋茯苓见他迟迟不动,又起了捉弄的心思:莫不是觉得心虚?有什么东西羞于见人? 话虽然委婉,可宋茯苓眼底的促狭却明晃晃摆着:以前我兄弟二人可没少一起凫水泡汤,如何记不清前事后反倒面皮薄了不少? 闻声似乎不堪其扰,幽幽睁眼取下额上的布巾,抬手就将上衣给脱了。 这么爽快一点儿也不像薄皮之人。然而很快宋茯苓就知道为什么闻声方才不肯脱。 因为中衣之下露出的是一副满是伤痕的躯体,虽然早已愈合,每一道伤口却狰狞得可怕,让人看见的第一眼就不禁联想,当初受伤时,又是如何一道道深可见骨的惨烈伤痕。 宋茯苓紧紧盯着眼前恐怖的场景,半晌失语。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得厉害,如何也疏通不下。 闻声打量了宋茯苓片刻,知道他被自己身上的伤口吓到,又将中衣盖上:不太好看,我还是穿上。 宋茯苓眨了眨眼,艰难背转过身,良久才微微侧头和闻声说话:益王每日都会来此,就在里头的雅苑,不过不许旁人靠近。 好似刚才无事发生,若忽略他声线残留的沙哑,闻声还真会相信。 重新系上后闻声也归于平静:此时也在? 还要晚些。 这个话题仿佛只是随口提起,说过后宋茯苓许久没有再开口。 兄弟俩相对而坐,静默了片刻闻声问:上次游船,幸得李岩没有得手。下回再有什么事,若牵涉太子非得再谨慎一些。 虽然目前看来,谢巡这个变数不曾对他们造成实质伤害,不过鉴于宋茯苓在原本剧情中,对谢巡造成不小影响,往后定然得防着。 只是防着还不够,得找个法子断了他对宋茯苓的猜疑才行。至于算计,闻声当然希望越少越好。 闻声直觉这个契机就在益王身上。 若是进来之前闻声说起这话,宋茯苓还能听进去。可经历过刚才的恐怖震撼,他已经很难忍下对庆帝、对谢氏的愤恨:哥。 嗯? 你有想过到什么程度为止吗?宋茯苓盯着墙上的烛火有些出神:是翻案还是翻了龙椅上的谢字? 闻声未料他能如此轻易说出这等逆反之言,留意到门外确实没有人探听之后,他才接话:你怎么选? 你看得上我便替你取来。宋茯苓轻轻拂着池子里的药水,室内响起轻柔的水声。 这些话我也不想瞒着你,在你回上京之前我尚没有这个打算,可自从你回来之后这上京城里就变了。 宋茯苓的声音透着汤泉也暖不了的冷意:我不喜欢被人牵着走,也不想再看见手里的东西被人再次夺了去。 筹谋十二年,不想到头来却落个一无所获。更何况如今哥哥回来,宋茯苓绝不想看着他再死一次:这谢家的宝座,我替你要定了。 宋茯苓多么庆幸自己此刻是背对着闻声的,如此便不至于让闻声看见他眸底带着血丝的愤恨。他知道,此刻他的脸定然丑陋至极。 话音落下,闻声久久没有开口,室内安静得有些反常。 宋茯苓犹豫回头,就见闻声仰头靠在池壁,似乎在闭目养神:哥? 他以为闻声睡着了,微微叹了口气正要回过身,却听闻声清醒至极的声音忽然响起:覆案可,覆国不可。 无论是曾经的闻声还是现在的闻声,都不会轻易选择覆国一路,他的初衷不过是讨回公道而已。现在还不到孤注一掷的时候,至少在闻声看来,如今他们的赢面还挺大。 宋茯苓却不这么想:哥,若想让闻氏一门得到真正的清白,改名换姓不是最稳妥的办法? 短视。闻声依然没有睁眼:如此得来的昭雪,天下百姓又有几个会信?我闻家身上的污血一日未洗净,便一日是反臣。反臣谋逆,得来的皇位又坐得了几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