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酿山河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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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你骗我! 我在怒吼中回了房,取了金珠便往外跑。 此时陈家聘担已至,猪羊牛牲,花红表里,自大门一路绵延至内院,堆垒足有百抬。 放眼望去,处处红绸铺面,丝罗坠地,富贵难言。 我却只觉恐怖。 这张辉煌的锦绣大口已经吞掉了小梅,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第二十章 巴郡与滁州相邻。 十几年了,我从未出过滁州,就像其他生长于斯的小娘子一样,理所当然地生活在这一片不算丰饶的土地上,也从未打算离开。 但我没办法。 我得去把小梅要回来。 天黑透了,我揣上剩下的三百金珠,用自己平时攒下的串钱贿赂了府里赶车的小路子,让他连夜带着我赶往巴郡。 马车颠簸了一夜,我便做了一夜噩梦。 第二天午时,我们赶到庾府,只见大院府兵如云,枪戟森森,刚往前走了两步,便被一根长枪狙到喉下。 来者何人? 对着那雪亮的枪头,我咽了咽口水:南家锦屏,求见太守……不,求见太守新纳的姨娘。 喝,这倒罕见。 那府兵收了枪,朝身后人笑道:一个小玩意儿,来找另一个玩意儿,新鲜不新鲜? 众人自是捧腹大笑。 我见他谈笑自如,显然颇有地位,连忙将一颗金珠塞到他手里,小声诉求:大人,我有金,只要您为我找来姨娘,这颗金珠就是您的! 对方捏着珠子,眼神顿时晦暗不明。 令小路子在车上等我,我跟着府兵来到不远处的暗巷,刚转过身,便被对方抓住发髻,狠狠抵在墙上! 说!金在哪里? 任我如何也预料不到,堂堂巴郡太守府之府兵,竟敢于大门口公然抢劫!这哪里是兵,明明是匪! 庾牧治下之乱,可见一斑! 我半张脸磕在生冷的青砖上,顿时疼得钻心,只能不住讨饶:大人,我阿耶是云水县令,只要能找到小梅,我会给您更多金的! 然而对方根本不听,一手粗鲁地在我身上掏摸,不多时便寻到了那囊袋,将金珠倒在自己粗糙的手心把玩,垂涎之色,溢于言表。 我心知遇到硬茬了,转身要逃,那府兵却狠狠掐住我脖子,目光yin邪:世家的女郎,又怎会孤身出行? 说,你到底是谁?! 我被他掐得喘不过气,只得搬出最有力的救兵:实不相瞒,我、我实是王玙爱姬…… 呵呵,还要骗我? 那些金子都是他给我的,你看那囊袋上,还有王家徽印…… 那府兵再不识字,王家徽印却是识得的,我见他面色变幻,出言威胁:你夺了金子便罢了,若敢侮辱于我,被他知晓了,定会将你枭首于众! 王谢二姓,对庶人的威慑是不容置喙的。 对方一犹豫,手便松了,我连忙将他一推,撒腿就往巷外跑! 第二十一章 我本想用这五百金珠置了屋宅,剩下的再赁几个铺子,这之后嫁人也算嫁妆丰厚,以后和小梅的日子便要好过得多。 怎料不过转瞬,小梅没了,金珠也没了。 可以想见的是,若我继续盘桓于此,不但找不到小梅,甚至还会自身难保。 可就这么离开,又实在不甘心。 我和小路子躲在马车里,待天黑透了,才偷偷出来,用身上仅剩的铸钱买菽饼吃。 太守府两条街外,路旁坐着许多劳作后闲谈的庶人,我拿面巾遮了脸,悄悄上前打探:几位老丈,这几日可有见太守府抬了新姨娘? 其中一人眼皮一掀:抬进去的不清楚,倒尝有抬出来的…… 闻言,我心下一惊,脸上还要强笑:抬出来?这是何意? 天老爷不开眼!老人朝我小声:太守性好美色,可他那悍妻厉害!小娘子莫要贪恋富贵,小心连命都给填进去! 正说着,身旁几名闲谈的老人忽然住嘴,眼睛向同一个方向瞟去。 我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太守府,却见数名长随从小门出来,正抬着一架竹担嘎吱嘎吱往外走,盖布长阔,几乎垂到地面,其下隐约一个人影。 我用面巾裹住头脸,远远缀在他们身后,却见几人把担子抬到河边,盖布一掀,将里头的物事推入水里,之后便快速离开了。 眼看人已走得不见,我连忙跳入水中,往河底深处摸索:小梅! 小梅,我来找你了! 天穹深远,色作苍灰,不知何时已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将我头面衣襟打得透湿。 我躬下身,在齐腰深的河水中摸索,数次被湿滑的水草绊倒,喝了满肚子污水后,终于摸到那尸体一点衣摆,连忙拽在手里往岸上拖。 可人上来了,我却不敢看那女尸的脸,只能一边流泪,一边跪地求祷。 天老爷!我不要金珠子,也不要大宅子,也不要嫁高门了! 我只求你,把我的小梅还给我吧! 冷雨无声,阴风惨惨。 天地间只见乌云迢递,暮霭苍茫,河水裹着泥沙,兀自在声声猿叫中向东流去,不知尽头。 第二十二章 自巴郡归来后,我便躺在自己屋子里,足足发了两日高烧,直烧得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热度未褪,又求小路子带我去王家别院。 但小路子吃了巴郡的亏,这回说什么也不愿去,我只能用自己的两只脚走过去。 这一走,便从天明走到了薄暮。 王家甲士闻我求见王玙,依然待我以礼,一路将我迎入别院深处,我心下感激涕零。 只是这次去的并不是小亭,而是另一处风雅不胜的庭院,院中铺满细腻白沙,廊下竹箜声声,水滴玲珑,中庭一棵枝繁叶盛的玉兰树,暗香随风浮动。 甲士站在紧闭的厢门口,垂首叩问。 郎主,南家女郎来访。 门内并无回应,只闻水声哗哗。 难不成,王玙正在沐浴?! 我正忐忑不已,厢门豁然洞开,两名女御手持空桶,托盘等物等在门外,那甲士回转身,向我叉手行礼。 女郎,请。 请,请是什么意思? 我在门口耗了一会,直耗得里面水声停了,才硬着头皮往里走。 谁知刚踏进去两个脚,外面的门便被人拉上了! 第二十三章 环顾室内,左侧是一个六幅落地纱橱,人影朦胧,右侧则是两排鸡翅木衣架,挂着中衣、外裳、衣带等物。 王玙轻柔的声音从纱橱中传出。 过来,为我穿衣。 模糊的人影渐渐往外走,水珠挥洒,在灰鼠色纱橱上留下点点斑迹。 我连忙从衣架上取了内衫递进去,谁知王玙并不接,而是施施然走出纱橱,在身后的木板上留下一个个湿润、幽约的脚印。 我只扫了一眼,便将眼睛看向别处,接着将那质感轻滑的内衫往对方肩上一搭。 对我的敷衍,王玙报以一声轻哼:你既有事求我,便不该是这个态度。 我又踌躇了半晌,才硬着头皮上前为他整理。 王玙很高,几乎胜过我半尺,开肩宽厚,大理石一般苍白坚实,在为他着衣的过程中,我的手指无可避免地接触到guntang肌肤,忽然有所感悟。 对方于我而言,绝非仅仅是一根粗壮的大腿。 他还是一个男子,一个颀长强盛,孔武有力的年轻男子。 这样一个男子支开侍从,和我呆在一处密室,还要我贴身为他整理,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不敢自作多情,只细声问道:王郎怎知我有事相求? 王玙展开双臂,任我为他系着衣带,反应古井无波:若非有事求我,你怎会来找我。 对这毫不留情的剖白,我讪笑了两声。 呵呵,哪有! 穿好了内衫,还有胯褶及两裆,幸而我一路眯着眼睛,也算莫名其妙地服侍完了下裳,接着便是外面的大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