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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向阳而开,照的宿舍里亮堂堂的,没来由的让人舒心。 薛一听心中惊叹,不是说里面黑洞洞的光线昏暗吗?不是说宿舍空间狭小,无处落脚吗?不是说里面的桌椅板凳经常因为诡异事件而破损吗? 可眼前这整洁空旷的小天地,哪里是闹鬼的宿舍楼该有的配置,学校里尽瞎传! 二中早有传闻说男生宿舍楼里闹鬼,里面的宿舍又旧又破,连齐全的桌椅书架都没有,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走廊里总能听到走路的声音。 据说那是一种类似于拖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索索索”的很轻,是一种有魂才能走出的轻盈,总在午夜十二点钟准时响起,然后在凌晨三点停止。 三个小时不间断的走,不是鬼,能是什么? 曾经有几个胆子大的高三生守到十二点钟,等脚步声响起时开门去看,其中一个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被吓得当场昏厥,连那年的高考都没有参加。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彻底奠定了宿舍楼在同学心中的鬼楼形象。 流言不知从何时起源,却在校园里延伸出了更多的版本,经过每一届学生的夸张和加工,在江迟他们进入二中的时候,已经传成了当年午夜十二点探索走廊的八个学生全部吓晕,那个女鬼穿着红裙子在他们身边飘荡的巨惊悚版本。 他们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校长正在会堂里进行开学发言。 江迟不信这些,反应淡漠,但是薛一听却深信不疑,此后一度绕着宿舍楼走,甚至对住校的同学都产生了惧怕心理,仿佛他们转身之后,就与鬼楼融为一体。 在一年前薛妈提出让他住校时,更是不惜用离家出走的方式来反抗她的决定。历时一天一夜,当他在江迟家里大吃大喝的时候,被抓回去毒打一顿,从而错过了办理住校登记手续的期限。 此刻看到宿舍的真实模样,心中的猜测和害怕终于消失不见,他放心的叹了口气,开口喊了一声江迟。 “迟哥,曲历河怎么样了?好些没?” 后者没有说话,思考的很认真,眼睫低垂,目光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艳丽的发梢与暖光相融,一如平日的张扬放肆,眉眼间的恍惚却揉杂了些不知源起的失落。 失落到连面前正抬手跟他打招呼的薛一听都没有发现。 薛一听目光微凝,似乎是有些惊讶。 失落? 江迟的身上很少有失落这种情绪。 他出身富裕,成长之路顺风顺水,又会说话惹人喜爱,家庭和美温馨,父母给他的宽松和爱护让他恣意快乐的长大成人。进入高中又是引人注目的极品帅哥,身材高挑长相帅气,除了成绩再无缺点。 而江父和江母给他的宠爱足以让他们忽略这个缺点。 这样长大的人,哪里会有尝到失落滋味的机会? 许多人都在岁月中被磨平了棱角,平淡美满的生活总喜欢为人类添加一些苦难和磨砺,以此来彰显它的存在,叫人惧怕它,又不得不面对它。 纵然是钟明,看似强壮的身体也掩盖不了右腿受伤留下后遗症的事实;薛一听乐天主义,内心强大,生活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伤痕,可没人知道他的乐观,是在父母离婚前日日酗酒惹是生非的父亲身上练出来的。 上帝给了顾泉无与伦比的写作天赋,却剥夺了他对数字的敏感度,当他拿着第一名的语文卷子和十二分的数学卷子回家时,又需要面对什么? 日日刻苦学习熬夜刷题并非他本愿,只是来自生养之人的压力和期盼让他无法拒绝。 曲历河从重点高中转到二中这个差学校,手臂上的淤青常年不化,又是因为什么? 几个人当中,唯有江迟,仿若天选之子,事事顺遂,且保留着最初的那份天真张狂和赤子情怀。 薛一听与他交好十余载,最佩服且最想让他保留的,就是这一份诸事无虞的洒脱。 而如今,他却看得真真切切,江迟真的在失落,那眼尾的潮气尚未消散殆尽,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抬起眼,那份低落便从眸子里跑出来,阖上眼,它便从周身的毛孔里渗出来,叫人无法忽略。 薛一听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朝曲历河看过去, 后者正背靠在床头低头不语,一如平常的安静沉默,独属他且不符合年龄的稳重和成熟,让他平淡的面容带了些慵懒的感觉。黑亮的发丝垂在额前,依稀透出些令人惊艳的白皙。 暖光在他脸上留下最绚烂的光彩,像上了一层薄薄的漆釉,因为刚刚的不适而略有些苍白的脸色愈加清透,揉杂了与生俱来的寡淡苍弱。 在一片素色中,那耳垂处的通红就显得更加耀眼夺目了。 ……薛一听心头浮上淡淡的疑惑。 怎么回事?迟哥欺负曲历河了? 可是说不通啊!如果是迟哥欺负了曲历河,那他失落个什么劲?还是说,曲历河的反应让他失落? 目光下移,修长灵活的手指追逐摆弄,手腕有意无意的用力,青筋乍现又隐没不见,属于一个少年慌张时最真实的反应。 薛一听心细,在目光打量时猛地顿住,瞳孔微震。 猝不及防!曲历河喉结上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人就打架了?锁喉? 他抿抿唇费力的消化这个发现,再次扭头看过去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