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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一吹,军报就掉到了地上。 宁扶疏狐疑低头 白纸黑字,执笔写信的人许是着急,那字甚为潦草,写得斗大。 顾帅阵亡,尸骨已运往军中。 宁扶疏心下一沉,从他腿上站起身整好衣物,瞥去眼神让影卫退下。 门扉合得严实,将浮华喧嚣阻隔在两端。 她弯腰将信报拾起,有些不确定顾钦辞此时情绪。宁扶疏素来不太会说安慰话,嘴唇动了好几遍,照样编织不出抚人愁情的句子,索性缄默,静静端详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 倒是顾钦辞率先开口,没有抬眼:臣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宁扶疏这才意识到自己目光太灼烈,当下是无论如何都得说些什么了。 只她料想强大自尊如顾钦辞,早已见惯弟兄生死,必然不会相信诸如逝去的亲人其实化作了苍穹一颗灿烂明星守护着你,这类哄小孩儿的话语。 将将从情`欲中抽离出来的脑袋一时间有些卡壳,鬼使神差地道了句:你,要继续吗? 话音脱口而出惹得人当即愣怔,想敲自己一个脑瓜崩。 此情此景,这话多少有些胡闹了。 却见顾钦辞掀眸望来:殿下兴致不减? 他随性一笑:那便继续吧。 说着,竟当真朝宁扶疏走去,似乎真有此愿,动真格儿的。 宁扶疏: 短短两步距离,男人锦绣靴头就碰到她的云履。可晚风吹得浓云卷聚,遮住半轮秋月,早已没了水到渠成的旖旎气氛。 那纸写着顾钧鸿噩耗的信笺还在她手里,宁扶疏终究在他近身之前,出声提醒:侯爷莫不是忘了 至亲辞世当守孝丁忧,不可饮酒作乐,不得婚嫁圆房,不预庆吉之典。 顾钦辞脚步顿住:从前怎没觉得殿下这般守规矩。 我是在为自己守规矩吗?宁扶疏软了语气,叹声。 垂眼瞥见他鞋面上一点绯色斑驳,她抽出袖中绢帕蘸上茶水,继而拉过青年那双骨节覆茧的手,擦去他指尖凝固血迹:顾大将军是侯爷的兄长,我总得顾虑着你一些。 捏着他粗粝指腹的手很柔软,动作耐心细致。顾钦辞看她一眼,自己留在她唇上的殷红也已经凝固。 结成一朵炫目的牡丹花。 是他留在她身上的痕迹。 待擦拭完,宁扶疏松开他的手。 顾钦辞忽然五指收缩,将那细腕一把捏住。 宁扶疏以为他又要做什么,下意识试图挣动,但顾钦辞这回的目标似乎并非她这个人。 而是抽走了她指尖捻着的丝帕。 并掸开找到一处干净没使用过的地方,按上宁扶疏两瓣诱人朱唇,用力摩擦。 直将唇上的血揩到帕子上,他一向寡淡的神情好似倏尔添了两分浓墨重彩,心情大好地绢帕丢开。 宁扶疏抬指碰了碰唇瓣,立刻倒吸一口凉气,泛着火辣辣的疼。 忍不住在心底吐槽:擦血便擦血,这人就不知道稍微温柔些么。 她欲用眼神控诉顾钦辞,却在抬头时目光不经意瞥过那张沾满点点血色且皱巴巴的帕子,正不偏不倚被扔在床榻正中间。她视线凝滞,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东西看着怎那般像 落红。 宁扶疏被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愣,兴致不减的究竟是谁? 他的颦笑神采都与风月无关,却比个中高手更风流。曾以为他不通风情,如今才觉,实乃大错特错。 可亲人死讯当前,他竟当真无动于衷? 不过是死而已。顾钦辞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恍若无事地将调情举止揭过。漫不经心往椅子上一坐,后背靠着桌沿,大喇喇翘起二郎腿: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晚罢了。 宁扶疏干巴巴应了句:顾大将军是为大楚捐躯,重于泰山。 她话音刚落,顾钦辞又道:我在生气。 他居然比我先死?他怎么敢比我先死?要我给他收敛尸骨、为他吊唁招魂? 一连三句质问,咬牙切齿,字字狠厉。 顾应璞他怎就这么能耐呢?! 应璞是顾钧鸿的表字,取君子如璞玉之意。 宁扶疏: 怎么好像和她以为的伤心欲绝,不太一样。 殿下知不知道,兄长的腿,是如何断的?顾钦辞突然抛来一个问题。 宁扶疏道:因为战场上刀剑无眼? 顾钧鸿作为武康侯嫡长子,是毋庸置疑的爵位继承人,顾老侯爷对他的栽培和用心绝对不会比待顾钦辞的少。他也曾鲜衣怒马,智勇双全,十三四岁便提着长`枪背着大弓随父上阵杀敌,十五岁便领着麾下士兵攻破朔罗城池,收归大楚版图。 那时,军中人私底都称他一声顾小侯爷,知道武康侯势必会将侯爵传给他,只等顾钧鸿弱冠成年便封为世子。 然,天妒英才。 变故发生在顾钧鸿及冠前几个月,战中失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双腿中箭无数,又被敌军投石砸中,髌骨碎裂,筋脉断裂,从此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后半生。也是从那时起,顾钧鸿才开始功于谋略诡计,靠用兵如神取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