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难逃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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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个大夏天里还穿着宽大的夹衣,面容蜡黄,憔悴不堪,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大圈的女子是……是采盈? 采盈一见是沈漪漪,眸中一瞬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 嫉妒,悲哀,绝望,懊悔……她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竟是一语不发便扭头就走。 春杏尚不知采盈与沈漪漪旧识,郁闷道:“那人是谁啊!怎的这般没有礼貌,见了我们姑娘也不来施礼竟就走了?这大夏天的,她怎的还穿这么多,不热吗?” 那mama估摸是看着沈漪漪一身不俗,登时就换了张笑脸,搓着手上前一脸殷勤地道:“若是奴婢没猜错,姑娘便是世子房里的依依姑娘罢?” 说着给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哎呦瞧老奴这对瞎眼的招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认出是依依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齐王府谁不知素来不近女色的世子爷近来收了个小婢女做通房,据说那婢女生得是花容月貌楚楚动人,狐媚子的手段更是一流。 勾得就连一向清心寡欲的世子竟丝毫不介意她原是齐王妃的贴身婢女也将她要了过来夜夜独宠。 今日一见张妈方知这传言诚不欺她,世上竟还会有这般美而不俗、媚而不妖的女子,怨不得如世子这般清风朗月的人物都不难免俗。 “奴婢是膳房的张妈,奴婢这就告诉姑娘,那小贱人不是旁人,原先正是三郎君房里得宠过一些时日的采盈姑娘!” “王妃如今抱病有恙无暇分心管她,今日她竟是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三郎君回来的消息,不光敢指着我的鼻子与奴婢对骂,还趁着奴婢不注意从膳房偷了一碗蛋羹,奴婢去的时候这贱人都一股脑儿吃光了!” “姑娘您评评理,这奴婢怎的能不上火,这偷的可是送到世子房里的蛋羹,奴婢便是短了哪一房的,也不能短了世子房里的膳食呀……” 眼见这张妈似还有滔滔不绝说下去的趋势,在一旁沉默了许久沈漪漪忍不住打断了道:“你刚刚说什么,三郎君今日回来了,可是确有其事?” 张妈笑道:“姑娘这话可问对人了,”上前压低声音道:“今日午膳,王爷便一点没用原封不动又退了回来,奴婢还听说,早晨王爷与世子又在书房里争执了好一会儿不欢而散,奴婢心里便猜测着是这事。” 齐王上疏要废黜魏玹世子之位,到如今也杳无音信,可见圣人心中到底偏袒自己的这位好侄儿。 平日里三郎君魏琏作恶多端,而世子爷魏玹霁月清风,清冷有仪,是以齐王府的奴仆们都喜爱且看好世子,魏琏与齐王妃出事他们高兴尚且来不及呢。 沈漪漪点头,“嗯,我知道了。” 因她没私房钱,便让春杏给了张妈一枚随身带的一股银钗,张妈方才笑得合不拢嘴离开。 这回去的一路上春杏都在喋喋不休地给沈漪漪面前夸着魏玹,夸世子爷多温柔体贴,给姑娘受伤的脚踝亲自上药。 夸世子爷出手大方,每次赐下的钗环首饰、衣裳衫裙无一不是精致华美,举世难寻。 夸世子爷…… 沈漪漪心中却极其烦乱,没听进去一个字,脑中挥之不去的始终是适才采盈扭头看向她时那张惊愕、憔悴、苍白的脸庞。 作者有话说: 女鹅:求求你做个人呜呜呜 根据百度改写了一下人彘的做法,大家看了这么多年小说,应该大部分知道人彘叭,鉴于太血.腥,我就不介绍了 嗯,其实文案上写的那个也不是人头,就是这个,这个人彘… 第39章 齐王妃出事之后, 废世子一事也不了了之, 齐王心如死灰,他从前不怎么管长子,如今是管不了,由此深居简出, 亦将王府的一应中馈事务暂且交由了齐王的侧妃冯氏代为掌管。 冯氏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 性子温吞、样貌中上,自是比不得齐王妃。 沈漪漪见过几次冯氏, 冯氏见了她十分和气,却也不过分亲近, 如若不是因为乖巧伶俐的小女儿阿鸾,只怕齐王早就把这个齐王府的老人给抛到了脑后。 但能在齐王妃那等美貌蛇蝎心肠的人手下安稳的渡过大半生,冯氏还是有几分心计和能耐, 将近日暗地里风起云涌的齐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个关节点齐王妃刚挪出位置来,三郎君房内的侍妾竟会因为吃不上饭去膳房偷吃, 令人不得不怀疑是否事冯氏在其中动了手脚。 如今的沈漪漪早已不是那个初入府时懵懂无知的小婢女了, 从前她一贯喜欢将人往好处去想,可现实却每每总是事与愿违。 齐王妃咎由自取,冯氏落井下石无可厚非,阿娘生前不争不抢尚且都被钱氏欺负得郁郁寡欢,而齐王妃是锋芒毕露一生争强好胜,一旦败落了, 不还是落得个和阿娘同样的下场, 这深宅大院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沈漪漪娥眉颦蹙,满面愁容。 她一定得赶在失宠前尽快离开魏玹, 她不想变成冯氏, 更不想变成第二个阿娘。 也不知, 魏玹是准备何时娶世子妃。 他这年纪也实在不小了罢,究竟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 采盈回了西院自己的厢房,将门窗尽数关闭后才一件件解下来身上厚重的夹裙,露出已经显怀的小腹。 她的腹中,已经有了魏琏的骨rou! 如今府里和外头都在传三郎君魏琏杀了自己的妻子宋氏,若此事真是宋氏有错在先还好说些,但她就担心,宋氏根本就是无错。 宋氏喜欢魏琏,她是看在眼中的,就连当初跟着魏琏离开长安去通州赴任,她亦是心甘情愿。 这才过去多久,宋氏就变了心喜欢了旁人? 采盈不知道,她抚着自己圆圆的小腹,又看看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路引与户籍身身契,心中焦灼难捱不已。 先前她得宠时就知道会有失宠的那一日,故而使出浑身解数哄着魏琏替她赎了身。 原本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哪知魏琏离开没多久之后,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怀孕一事她至今为止除了贴身的婢女谁也未曾告诉,她想赌一把,倘若魏琏还有东山再起之日,她的孩子将是魏琏庶长子。 一旦日后魏琏的隐疾治不好,她腹中的这个孩子还将会是魏琏唯一的骨rou! 可她现在根本就接近不了佛堂,齐王妃明面上称病,实则被幽禁,而冯氏又苛待东院和沁芳苑的用度,每日她的饭菜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不知这个孩子还能不能撑到她的父亲回来的那一日? 更可怕的是,她今日竟然遇到了沈漪漪…… 两人曾经一起被买入府中,也曾情同姐妹相依相偎过,最终采盈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还是逼迫了沈漪漪并与她撕破了脸皮。 想到昔日卑微穷苦的好姐妹如今遍身罗绮面色红润的模样,采盈心内酸涩嫉妒无比。 世子魏玹一定待她很好罢?为何当时她偏就猪油蒙了心,让魏琏那个喜怒无常爱打人的混蛋得了逞? 倘若她从一开始就听从齐王妃的安排去勾引世子魏玹,说不准现在世子也将她一齐收了房,她一定会比那依依那个呆笨单纯的丫头更要得宠才对。 只是,一切都没有如果,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 采盈最害怕的是,沈漪漪会记仇,如那冯氏苛待齐王妃一般的对她落井下石。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时候只要沈漪漪勾勾手指,她采盈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 沈漪漪自是不知采盈心中所想。 事实上她也没那闲工夫去苦思冥想如何苛待报复采盈,对于采盈这等人,她既不会落井下石,亦不会出手相助。 一则因她太懒,二则采盈如今也得到了报应,只怕不必她出手,恶人自有恶人磨。 现下她满心想的是日后如何该逃离魏玹,如何应对魏玹,只要一想到魏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人彘”二字。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事情,大热天的竟又阴冷得她加了层厚厚的被子。 * 大明宫,太极殿。 齐王黑着脸坐在下首,对面坐的是他的好儿子魏玹。 魏琏的案子涉及皇室颜面,暂时不能对外公布,圣人便命大理寺的薛寺卿私下审查此事。 今日魏琏被通州刺史押解入京,与此同行的还有宋淑仪的尸身棺冢以及一干证人等。 齐王在大理寺见到了自己的小儿子魏琏,魏琏哭着求齐王救他,说是妻子宋氏先与他人通jian在先,他只是一时气愤才会失手,哪知竟便将宋氏给直接打死了。 宋氏的尸身满身青紫,头部被花瓶砸出了一个血洞,经仵作查验后确认乃是被人击打至死。 另宋氏贴身的婢女都可以作证宋氏的确是被魏琏踢打至死,但两个婢女都拒不承认那与宋氏相会的少年是来与宋氏通jian。 其中一婢女哭得字字泣血,“那少年原不过是府上传信的一名小厮,与我们姑娘话都没说过几句,姑娘怎么可能与一个小厮通jian?三郎君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死了我们姑娘,姑娘死得实在是冤啊!” 最终薛寺卿带着证据对圣人与齐王道:“宋氏的确冤枉,王府的三郎君当日饮了酒,正巧看见宋氏与那小厮对话,偏巧宋氏笑了几声被三郎君误会,想是未问清楚前因后果,又因身患隐疾,这才一时激愤,将宋氏失手打死。” 西川侯素日里便与齐王交好,出了这种事情齐王再无颜面面对昔日老友。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按照大周律法,魏琏会被剥夺官身流放岭南,此后永生不会回到长安。 圣人心疼弟弟,便与齐王商量着道:“虽是如此,然琏儿到底是朕的侄儿,左右此案也并未公开,不如与西川侯私下了结,将……” 齐王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闻言摆了摆手道:“多谢陛下,不必了。” 齐王早年司刑狱,生性更是嫉恶如仇,十几年前好友程邈因收受贿赂临阵倒戈jian相李辅背叛圣人便是他亲自带人抄的程家,并将程邈一杯毒酒赐死在监牢大狱之中。 即使是亲儿子,亦不能令他破除例外。 他站起来,走到长子面前,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魏云卿,我魏聿这一生唯一的错误,就是娶了你的母亲,生下了你!” 齐王的话一遍遍地回荡在偌大的宫室中,圣人面色一变,低斥道:“四弟,你疯了,你怎么能为了一个不长进的蠢材对云卿这样说话!” 齐王却笑了笑,朗声大笑,笑容疲惫而悲恸,什么也没说决绝而去。 圣人看向魏玹,眼中满是心疼和不解,“云卿,你说实话,三郎这事情不是你做的对不对?既然不是你做的,为何要承认?” “父王已认定是儿所为,辩解又有何用,更何况,儿本就没有打算要放过张氏母子。” 魏玹还不至于那么傻,他若要除掉一个人,必定是徐图缓之,让那人死得悄无声息。 张蛟一事的确是他所为之,齐王妃心怀叵测,屡次挑战他的底线,他是断然不能再容她。 但还没等他安排如何除去魏琏,魏琏便迫不及待地寻了个由头杀了宋淑仪,这完全是他失手为之,咎由自取,大理寺的证词中也并无证据说明是魏玹推波助澜插手了此事。 齐王一心认定魏玹不孝不悌,从未相信过他,魏玹更不屑解释,他与齐王能走至今日这一步,不过是必然而已,他早有准备。 张氏多年来一直觊觎魏玹的世子之位,不知多少次暗地里给魏玹下绊子,是个口蜜腹剑的蛇蝎毒妇。 当年魏玹的母妃与外男私会被齐王撞见,两人实则什么事都并未发生,最终依旧不堪受辱自尽,其中亦有张氏的枕边风推波助澜。 然时移世易,张氏手脚干净,魏玹早已找不到证据来证明张氏在母妃与外男私会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自他幼年有记忆起父王母妃的关系便早已不和,他固然怨恨母亲私会外男,带给他无尽的羞辱与创伤,却也绝不能容忍有任何人谋划害死他的母妃,觊觎他的世子之位。 圣人自幼看着魏玹长大,于他而言便如父亲一般,也只有在圣人面前,魏玹才会暂时放下他的伪装。 他望着窗外恬淡深远的湛蓝天际,沉默了半响方才道:“陛下,我也曾想做一个好儿子。” 一个好儿子,一个表里如一的君子,一个面对万般劫难始终泰然处之的,顶天立地,悲悯苍生的大将军。 可惜,这些都早已是儿时被掐死的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