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螳螂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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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礼家的客厅很大,连着阳台。彭卉仪喜欢伺候花草,养了很多珍贵的品种。 半个阳台上花木扶疏。 南天远蹲在两个花盆前,眼下是一张大塑料布,上面是堆放的花土和肥料,还有几株君子兰。 他戴了白线厚手套,拿起一株花,抖抖根上的土,整理叶片。肥美深绿的叶片成对舒展,宽大圆厚,中间夹着一株花梗,顶端是还没抽开的一簇花苞。 橘色的,或者还未成熟的绿色。 “糯糯过几天准备去苗圃淘宝,遇到品相好的君子兰我给您送来。” 阳光很暖,彭卉仪搬了椅子就坐在阳台上,看南天远帮她拾掇花草,“总麻烦若行。” “哪的话。有人夸她眼光好,她开心。” “假期,她还这么忙?” “梅中女足的训练赛,场场不缺席。”南天远将君子兰埋进土里,小铲子敲敲拍拍,“身体和大脑,总有一个要在球场上。” 彭卉仪祥和地点点头,“你们来送花,提前说声,我准备准备。” “彭妈,您要是这样我们就只能搞突然袭击。” 南天远换了个花盆,拿起小一点的花苗,一手扶着另一手刨土埋在根部,“就是不想您准备,太累了。” “想为子女cao累,也没人给我这个机会。” 小铲子叮当一声,阻止了南天远继续往下探。他使劲,从土里剜出来一枚石子,丢在脚下。 彭卉仪端了杯水过来,“歇会吧。” 每一株君子兰都重新栽到独立的花盆里。松土,施肥,又喷了点水。 南天远摘下手套团在一起,拿起她放在一旁的水杯,“每次来都不见宋局。” “问就是忙,也不问了。” 水杯透明,纯净水清澈,一丝杂质都没有。南天远眺望远处乌金西沉,喉头滚动,喝完所有。 “遇到你们系主任了。说你前段时间请了长假。” “有点不舒服,无大碍。” “有什么要帮忙的么?”彭卉仪接过他的空杯子,“年轻人刚起步总归不容易。” “彭妈,您在学业和事业上给予我太多了。” “互相成就。当初课题组若是没有你,也不会硕果累累。” “全靠大家成全。” 南天远谦虚笑笑,收拾了阳台,转身去洗手。 阳台上接了水管,他弯腰在水池前,挤了洗手液,手心、手背、指尖认真搓洗。 “天远,你相信缘分么?” 他深吸气,五指握拢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揉搓,淡然地笑,“我是无神主义,但我相信头上叁尺有神明。” 扯了干纸巾擦手,他问,“怎么了,彭妈?” “近来礼佛读书,有了些感悟罢了。不是你们年轻人感兴趣的。” “佛说因果,我更理解缘和悟。” 他刚想细问,手机响了。舟若行打给他,“来接我,球赛结束了。” 彭卉仪离得很近,听到了。 她送南天远到门口,说,“谢谢你特意跑来看我。” “最近在学校里总也没遇到您。” “下次带若行来一定要提前告诉我,不然彭妈生气就再也不见你们了。” 南天远罕见缓了表情,有一丝松懈,拉长声音,“好。” 散了场,成铎就走了。 南天远赶到时候,太阳基本要藏到地平线里了。藏蓝的天,灰色的云,中间夹着一点莹橘黄的光亮。白日只剩最后一点气息。 舟若行关上车门,前后望望,升起车窗,“你去哪了?” “随便转转。” 她半个身子转向他,非常严肃又仔细看他侧脸,迫不及待开始了。 “有人跟踪成铎。他也见过那辆黑色卡罗拉。” 南天远没有回应,只是在看路开车。 她继续,“他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但是他确定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破绽。宋仁礼对展铎非常信任。展铎已经接触到了既往的招标信息内幕,正在逐渐搜集材料。” “成铎说不能相信宋仁礼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从一个简单的端茶复印小妹到他的笑面虎秘书。” “赌狗瘾很大,但是最近发生了点事情。因为疫情原因,很多贵宾厅转到了线上,这是违法的。涉及大量交易金额,本就有跨境洗钱嫌疑。他最近输了很多,急于翻盘,但是你们给他的线上场这几天暂停了,所以他也很焦躁。” “我们猜得都没错。季骞是宋仁礼的白手套,糖果叔叔为季骞所用。宋仁礼有把柄在季骞手里。相安无事时,你好我好大家好。细究起来,乌鸦落在猪背上,一个比一个黑。” “最重要的一点。” 她顿了顿,“李放的出入境记录查到了。大概一个月前回到本市。隔离期结束后就失踪了。没有银行卡消费记录,也没有高铁飞机出行记录。天眼监控看到几次他出现在梧桐区。推测他有意隐藏行踪。” “单单就你爸爸破产,他作为合伙人逃避债务这件事,就可以对他起诉了。” 车轮和地面摩擦,刺耳的划痕声音,南天远踩死刹车。 舟若行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 一只跛脚的流浪狗一瘸一拐从车前跑过。 南天远重新发动。 路灯和树叶在玻璃上拉出长长的光影,向上移动。他停稳在路边,“糯,你开回家。” 然后坐上副驾,一声不吭,掏出烟,拢火点燃。降下车窗,扭头凝视窗外飞逝的建筑物,手肘搭在车窗上。 “说点什么吧。”舟若行咽下口水,余光看他弹了烟灰,又重重吸一口,“老公,你别这样。” 你这样,我会担心。 南天远又问,“还有么?” “成铎说李放的行踪,他会持续更新。” “嗯。”南天远把烟头扔进便携烟灰盒,又点燃一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