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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干嘛?”仲磊一支烟抽了一半,看见季苏缅从门里探出脑袋。 “陪你抽烟。” “你不许抽!” “不抽,我不会,就想在这儿坐坐。”他挨着仲磊坐下,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还好,看来是没当回事。”仲磊这样想着。 一阵风吹来,树叶簌簌作响。对面那棵榕树长得位置很奇怪,紧贴着房子的后墙,墙上根系分明,树梢长在房顶,从其他方向看,像是从房子里长出来一般。 “这棵树长得真是……”季苏缅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它。 “tough.”仲磊突然说了个单词,恰好到处。 坚韧、倔强、强硬、处境艰难,生命力枝繁叶茂。 “对。像是住在这儿的人。” 仲磊又点了一支,问:“你住这儿什么感觉?” “适应了还挺好的。” “挺好?你连个床都没有还挺好?” “我以前生活很容易的时候没见过这么多努力的人,现在觉得当时的一切都不是理所应当的。这里的人看起来疲惫又落魄,但每天该工作的时候还是照常起床。” 仲磊笑笑:“你以为他们想勤劳啊?生活所迫没办法。” “谁不是生活所迫呢,城市里也不止这一个城中村,那些穿得光鲜亮丽的打工人,穿梭在各种soho各种中心各种大厦各种国际,谁也不知道谁是从这样的棚户区中走出来的,就像我。” “你是家道中落的少爷,权当是体验生活了吧,长时间过这样的日子很苦的。” 季苏缅沉默半晌,幽幽地说:“我们家这情况,怕是以后都要过这样的生活了,我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他转头凝视仲磊的眼睛,又向下,顺着鼻尖,嘴唇,下巴,看到喉结下的凹陷,那里盛着一小片月色,“幸好有你。” 就像这样,每一次的巧合、不经意、偶然触碰,随机一句话,貌似轻薄,却有厚重的感受。 仲磊似是被一颗大西瓜砸中了头,脑袋里嗡嗡作响,却莫名有些清甜的味道。 “不早了,回去睡觉。”他按灭了烟,起身说道。 凌晨两点,大概是杏园一村最安静的时刻,仲磊手机响起的时候,季苏缅吓了一跳,起身坐在被子里,呆呆的,身体醒了但显然大脑还没醒。 从阁楼上跳下来看到他这副样子,仲磊被逗笑了:“我出去一趟,你把门锁上。” “去……哪?” “儿童医院,小陈家孩子病了,说是全身起疹子一直哭,我送他们一趟。”仲磊穿了件薄外套匆匆出了门。 夜间的儿童医院是一种隐性的热闹,人虽多但是比白天安静一点,大人满脸倦意,孩子也都恹恹的,仲磊陪他们到了挂号处,方才得知皮肤科没有急诊,如果要看急诊只能挂内科,而内科前面有140个号,需要等两三个小时。 来都来了,只能挂急诊内科开始等,小陈家的小女儿哭累了,在mama怀里抽抽嗒嗒半睡半醒,仲磊凑过去看,孩子露出的皮肤上大片大片的红色斑块,应该是很痒,她在睡梦中还时不时地作出抓挠的动作。急诊大厅的长椅上早就坐满了人,台阶上也是,输液室一位难求,很多家长举着晾衣服的挑衣杆,上面三三两两挂着输液瓶,仲磊第一次见这种装置,觉得新奇又心酸。 他们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让孩子睡得踏实一些,仲磊开始回微信。 苏缅:二叔你们到了么?小朋友怎样了? ZL:皮肤科没有急诊,挂了内科,前面一百多号人,且等呢,你睡吧。 季苏缅没回他的微信,隔了一阵子打了电话过来: “二叔你们现在把号退了吧,去六附院,小瑜姐今天正好在上夜班,你去找她,她请值班医生帮你们看,很快的,别在儿童医院等了。” 这小孩,关键时刻还挺有用。 于是这场原本应该耗费一整夜的就诊活动很快就结束了,小陈回家正好开始他新一天的早餐车准备活动,出摊之前把第一笼大rou包挂在仲磊家门口,今天多了两罐咖啡。 第10章 杏园-7 “有机会帮我谢谢小赵,昨天夜里多亏了她。”又是一段普通的上班路,仲磊有点累,想着送完季苏缅也不跑了,回家补觉,“那个,你和她,关系还好么?” “还行吧,可能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但有事还是联系的,不至于连话都不说,我还叫她爸爸干爹呢。” “其实,也没必要记恨他们家,毕竟你爸爸是真的犯了错。” 季苏缅疑惑:“我爸犯错是他的事,但我也不能跟举报他的人说’谢谢你把我爸弄进去了帮党和人民解决了一个贪官’,我妈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你别急,我知道,但是小赵和你干爹也是受害者,我是说你没必要迁怒他们俩。” “嗯,我不会的。” “那你打算过阵子搬回去住么?” …… 还没到早高峰的时间,路上车很少,此时只能听到从车窗缝隙吹进来呼呼的风声,转向灯滴答滴答声,他们俩都不说话。 仲磊想,那句话是不是让他以为自己又要把他赶走,而他是不是这个意思自己也不清楚,好像没有,只是确认一下他会不会走。小孩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明显是介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