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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磊嘴硬心软的习惯还是没变,买了芦笋和虾,买了鲈鱼,买了山药和排骨,按照小少爷的要求。他对季苏缅有一种错杂交织的心情,却不敢往深处想,仿佛只要不想,就无事发生。 突如其来的大雨把他困住,他在菜场的门口点了一支烟,有点后悔没开车来了。 烟还没抽完,接到老方的电话:“你在哪?赶紧回家,出了点事。” “季苏缅?” “嗯,也不用着急,我看着呢,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先回来再说。” 季苏缅确实出了点小意外,彼时他正在仲磊的床上躺着,看剩下的半部电影,电影是他看过的,却也没关,他觉得大白天紧闭窗帘看投影的氛围很好,很暧昧,他在枕头上甚至还能闻到仲磊洗发水的草木香,那就更暧昧了。那会儿只顾得上自我陶醉,他不知道外面已经风云变幻,天色在一两分钟之内快速的暗下来,一道闪电亮起,他只察觉到窗外白了一瞬,随即一声巨响,雷神之锤仿佛砸在了他头顶上,大雨倾盆而至。 他第一时间拿起手机想要问仲磊有没有带伞,还没开始打字就想起院子里还晾着衣服和床单,顾不上找伞,他跑出去抢救衣服,刚一打开门,一块不知道从哪儿刮来的破布盖在他脸上,一股腥臭味钻进鼻腔,他一把抓住,看了一眼,面如土色。 这块布不起眼,却足以让他颤抖,血水混着雨水从他的指缝流下,他像是捧着一块烧红了的碳,慌乱地扔掉,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仲磊觉得有老方在可以稍微放心一些,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忐忑,在菜场门口买了把伞就往家赶,到了家才发现门口被警戒线围着,院子里几件衣服和床单散落一地。 “哎你别拦着我我就住这儿!”仲磊进不去,看到老方从屋里走出来,“季苏缅呢?” “没事,在家,你稍等一下,法医在取证。” “什么?!”仲磊心脏一阵狂跳,这怎么还出动法医了,“方叔,到底怎么了?” “唉,小孩也是倒霉,下雨的时候出来收衣服,一件血衣从屋顶被冲下来,正好掉他身上,没受伤,倒是吓得不轻。我在家听到他喊救命,过来看,报了警,说先不要动现场。你等等再进去。” “不是,家里又不是现场,我先进去看看不行么?” “不要急,马上好了——”正说着,屋里民警喊了一句“可以进来了”,仲磊冲进去,见到了一个直挺挺坐在椅子上的小孩,椅子往下滴着水,手上脸上都有些痕迹,看到他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磊哥——” 仲磊捏了捏他的肩膀:“没事了,别怕。冷不冷?去洗个热水澡吧。” 老方在旁边加了一句:“是得好好洗洗,法医说衣服上还有些人体组织。” 季苏缅眉头一皱,腰一弯,哇的一声吐出来。 仲磊来不及拿纸巾,只能先扶住季苏缅,回头给了老方一个白眼:“您老非要说得这么明确么?还嫌不够恶心?!” “哦,不好意思,快去洗澡。” “你别走,给我擦干净!” 门口的取证工作做得有些徒劳,大雨把能冲刷的都洗得很干净了,屋顶也取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痕迹,只能先带着血衣离开。等这一切结束,雨渐渐小了,世界才重归宁静。 季苏缅缩在被子里,眼神呆滞,仲磊把山药排骨汤递给他,他本能地伸手去接,又缩回手皱了皱眉:“磊哥,我喝不下,还是很想吐。” “那给你留着等会儿再喝。还是你想喝点粥?” “什么都不想吃,你先吃吧。” 仲磊做了几个菜,都没端出来,怕菜的味道太浓,自己在厨房胡乱吃了几口,出来发现季苏缅已经睡着了,躺在他床上。他给床头放了瓶水,打包了鲈鱼,出门去找老方。 “好几个月没吃过你做的菜了,这鱼真不错,酸辣清甜,开胃!”老方一边吃一边赞叹。 “行了,吃你的,别费劲想词儿夸我。” “你们不吃么?” “小孩吃不下,已经睡了。” 老方笑笑:“吓够呛吧,我过去的时候他就坐地上,动都不敢动,我给他拖起来塞屋里的,哈哈!” “还笑!这是个命案么?” 老方瞬间严肃起来:“看这出血量应该是的,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在排查周边,你家屋顶上只扔了件衣服,线索太少不太好办呐。而且咱们这儿连个监控都没有……” “谁他妈这么缺德!” “这都不是缺德的事儿了吧,命案,缺的是人性。” 沉默了一会儿,仲磊问:“之后还会找他问话么?没他什么事了吧?” “应该不会,口供给得还挺清晰的。” “你不是说他吓傻了么,怎么还能清晰?” “身体动不了又不代表脑子坏了。” “嗯,行吧,你吃着,我回去了。” 季苏缅还睡,但不太安静,仲磊坐在他脚边打游戏,时不时被他踢上一脚。他看着枕头上的脸颊,抓着被子的手,床单的压痕,和他歪歪扭扭躺着的弧度,大雨过后的晚霞异常绚烂,从窗户透进来紫红色的光,季苏缅的脸被映照得泛上一层红,整个画面都……美得诱人。他慌忙挪开视线,但是那个画面始终在眼前,宣告着什么,越过他堆积如山的往日,扰乱他的安宁。他不得已闭上眼睛,头靠在墙上,极力想抹去脑子里的混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