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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轻极了。

    蜻蜓点水一般,只有那尾端的一小点触碰到了水面,如若不是水面经由刹那间的触碰荡漾开一圈圈的涟漪,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它曾触碰过这平静无波的水面。

    又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的擦过了手背,教人只觉出刹那间的心悸,其他时候全然没有感受。

    晏慕淮的指尖从她眼尾移开,又转而到了她浓密纤细的睫毛上,指腹轻轻擦过那一排小刷子似的睫毛。

    真好啊。

    这个人现在躺在她面前。

    不再是她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的人了,不再是她叫到嗓音嘶哑,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的人了,也不再是她拼命伸出手,想拥抱对方,其结果却只是让她从自己身上穿过去了。

    那些危险,那些苦楚,那些疼痛。

    她的小姑娘终于无需自己抗下了。

    因为现在有了她。

    不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开她的小姑娘,这所有的一切,她们要一起承受。

    晏慕淮看的专注。

    顾逍亭却在此时张嘴:“够了,jiejie,我不是死人,痒。”

    晏慕淮心有不舍的收回手。

    顾逍亭也闭上嘴不再说话,瞧着好像真的睡着了。

    晏慕淮抬头看了眼窗外的日光,挪动了下椅子的位置,默不作声挡在了顾逍亭面前。

    在她投下的这片阴影中,她清晰看见了她的小姑娘勾了勾唇角,很快,快到像是她的错觉。

    但晏慕淮清楚知道,她笑了。

    笑了好啊。

    笑了就代表,她现在是高兴的。

    .

    去警察局之前,顾逍亭顺带去办了转院手续,打算录完口供出来直接和晏慕淮去私人医院。

    顾逍亭比晏慕淮早出来一些。

    尤风柏双手都被手铐铐着,端坐在椅子上,断手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她既然不说,顾逍亭也不想帮她说。她很配合,对罪行供认不讳,警察询问她是否承认罪责时,顾逍亭就在玻璃外。

    问话的警察闭上嘴,等她给出回答。

    尤风柏望着他身后的单面窥视镜,瞳仁几乎凝成了一条细细的线,又好像一个黢黑的小点。

    这小点像是白纸上的一滴污渍,显眼极了,让人不住想伸手,抹去它的存在。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好像透过这扇玻璃在看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发呆,实际上什么都没看。

    直到问话的警察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她才收回视线,点了下头。

    “是,这些都是我做的。”

    顾逍亭从玻璃后走开了。

    不出意外尤风柏应该会被判刑,这之后至少十几年内,她和顾逍亭是见不上面的。

    顾逍亭从大门出来,刚刚还很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去,天空中的乌云积压着,层层叠叠,似一团棉絮般铺展开。

    她靠着车门看了眼时间,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好久不见”,方才用打火机点燃,含在红唇边吮了一下。

    其实她不抽烟。

    少有的几次抽烟,一次是刚穿过来时,还有一次便是现在。

    虽然没有亲手掐死尤风柏,但顾逍亭想,坐牢或许也是个对她而言的好结局。

    真是便宜她了。

    顾逍亭在升起的朦胧烟雾中喷吐了一口,眼前蓦然一花,接着,一只手从她手中抽走了那只女士香烟。

    她头也没回,就着驾驶座车门前的后视镜看过去,对上一双略显得有些冷淡的眸子,无奈道:“jiejie出来了?”

    晏慕淮两指夹着香烟,动作不太熟练,毕竟她从不抽烟。

    “烟呢?”

    顾逍亭从后视镜中瞥见了她指尖夹杂的一点忽明忽灭的火星,从半开的车窗伸手进去,在格子里把烟盒拿出来。

    “就这一包,大半年来总共就抽了三支。”

    顾逍亭没有烟瘾,对烟也没有依赖性,需要很偶尔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抽一支。

    晏慕淮打开盒子看了眼,里头果然只动了三支烟,剩下的都整整齐齐放着。

    她微弯腰,把指尖的烟在轮胎上熄灭,旋即和那盒烟一起扔进了垃圾桶:“以后别抽了。”

    顾逍亭转过身看她:“管这么宽?”

    晏慕淮颇为认真的点了下头:“对身体不好的东西别想碰,以后酒也少喝,酒吧尽量少去。”

    顾逍亭斜斜倚着车门,定定看了她片刻,一眨眼,笑了:“行,让你管,听你的,以后酒吧我尽量少去,行了吗晏总?”

    晏慕淮看她一眼,指腹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上车。”

    顾逍亭却没有动:“jiejie是不是忘了什么,现在谁才是病人,谁开车,谁坐车?”

    晏慕淮正要去拉车门的手一顿,险些忘了这件事。

    她顺从坐到副驾驶上。

    顾逍亭一边转弯一边道:“私立医院比公立医院好很多,公立人多口杂,昨天不就抓到一条小老鼠吗?私立管理严格,离公寓也比较近,以后我回去比较方便。”

    晏慕淮轻轻点头。

    顾逍亭余光瞥着她脸上还包着的纱布,思忖了下,开口道:“过年前jiejie应该能出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荣家过年,jiejie说怎么样?”

    晏慕淮目视前方,心里的小想法一个接一个的冒泡:“假如我不想和陌生人过年,我只想和你一起过这个年,你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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