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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话筒里传出来的话,方格愣了愣神,仿佛想要找个人求证刚刚林凤红说过的话,他扭头看看刘浩仁,见对方正朝他挥了下手准备出去。方格咽了口唾沫,他这会儿有点紧张,不知道为什么林凤红会对他改变态度,那是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暑假回来吧,你弟想你了,回来你也能照顾照顾他……”话筒里还说着什么方格已经听不清了,他扯了扯嘴角,像是自嘲,就说嘛,怎么会突然对他好。 “我不用你给的生活费,你自己拿回去吧,或者,给外公也行,你该尽尽孝道了。”说着,方格干脆利落“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也许,他和他母亲之间的关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回到教室的方格情绪仍然低落,那股子莫名的失落感大概也许可能是因为对他亲生母亲的一种期待吧?方格暗自分析,他向来很擅长剖析自己的内心,只是有时候不愿意承认,比如现在,他其实还是渴望能得到林凤红的重视的,虽然这很荒谬,方格觉得这是件很不应该的事,他不应该对从小抛弃自己的人寄予期待,不应该傻傻地暗自期望那一份虚无的爱。 “哥你咋啦?发了大半天呆了,你看你这眉头皱的。”眉间一点温热,袁宋的拇指轻轻摁揉在那条小川上,“加点水都能开船了,可别皱着了哥,明明才十几岁。” 方格闭上眼细细感受着摁在眉间的力度,长长喷出一鼻子废气,表情慢慢柔和下来,再怎么样,他方格还是幸运的。 第五十九章 梦魇 方格已经许久没做过那个梦了。他一直不是个很信命的人,但是,从小到大一直重复做着这一个梦让他觉得,也许这是一种特别的暗示,也或许,这个梦本身是有含义的,能够预示着什么,说明着什么,代表着什么。 所以当晚上方格睡觉又做到这个梦的时候,他的大脑开始逐渐清醒过来,即使他仍然在那个梦境里,睁不开双眼,但他却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比如对床张伟的打鼾声、斜下铺廖刚的磨牙声,对面下铺吴越的嗫喏呓语,还有来自下铺他弟翻身时的动静,他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努力张了张嘴,想喊出声来,但是那股无力的钝感让他全身肌rou发麻,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mama……”梦里的杜丽娟又走远了,跨出那个缥缈的空间,还顺带关上了那扇黑乎乎的门,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这片灰蓝灰蓝的宇宙中,让他独自面对这个压抑的、灰暗的、恐怖的虚无之地。 这只是个梦,方格不断在脑海里这样告诉自己,他鼓起勇气低头看了一眼脚底下一望无际的灰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即使自己知道只是梦,那股子害怕也仍然无法消失。梦里的他浑身发冷,那股冷意似乎蔓延到了梦外,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牙齿打寒战的声音。 “我要怎么醒过来?”方格感觉自己要分裂了,或者也有可能是灵魂出窍,要不然为什么能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的样子? “方格,你要醒过来!不要再往下看了,求你了,不要再看了……”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一个呐喊,那是藏在身体最深处自我保护的本体,可是他仍然在凝视那片虚无,它就像一个深渊,深渊最深处那摄人心魂磨人意志的混沌。 “你在怕什么?你在犹豫什么?你以为困住你的是谁?哈哈哈哈哈……”谁?是谁在说话?方格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直在摇晃,梦里的他在不断下沉,就像无数看不见的手在黑暗中拉扯着他,将他拽向那深渊更深处。 清醒的那缕神识又听到了下铺传来的翻身动静,方格想抬起手用力拍拍床板,他想求救。然而,他的舍根发苦发麻,四肢就像被捆住般,怎么也动不了,这种鬼压床的情况大多数时候都是发生在白天午睡的那个时间段,为什么会出现在晚上? 方格一边疑惑,一边又在体验着那犹如陷入泥淖般沉重的身躯和惊慌的情绪。自从去过省城,方格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以前他还只是一心沉浸在梦里,没有清醒的神识,这次的梦虽然内容几乎相同,但是感觉却全然不同,难道这就是做同一个梦的结果?大脑已经形成肌rou记忆了吗?为什么又会做这个梦?触发的诱因是什么? 如果这会儿有人打灯去看方格,那他一定会看到方格的眼皮子底下在不停运动的眼珠子,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着,梦里的他试图在解决一个大难题。方格同学一直是那个自立自强的优秀三好学生,始终坚信,“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助自助者,没有人能真正帮他解决他内心的难题,除了他自己,也只有他自己…… “哥,哥?醒醒?你又做噩梦了?哥?” “唔?”方格听到了袁宋的唿唤,但是他根本睁不开眼,他连咬破自己舌头的能力都没有,他突然很想哭。 “哥,没事没事,别怕啊,我在,我在。”方格感觉到袁宋俯下身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一双手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拍着,耳边是那令他心安的唿吸声,脸上突然微微一凉,方格忽然想起刚刚在梦里杜丽娟离开前的那记亲吻,睡梦中的他再也忍不住,泪水打湿睫毛,顺着眼角滑进他的鬓发,最后悄无声息地没入枕内。 你并不是只有你自己,方格,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自己,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你是否就陷入了另一个深渊?这是一个误区,方格,别把自己孤立化,给身边爱你的人一个机会,也许,他并不能替你做糟糕的梦,不能帮你噼开梦境,但是,他至少能让你在深陷混沌的过程中能稍微踏实一些,安心一些,支撑着你走出囹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