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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子睦掩住脸上的惧色,大声:“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杨明流’?!我不知道!开什么玩笑?!!” 假的!全都是假的!! 没有证据! 对啊,没有证据! 这人凭什么说自己是“杨明流”?那些诗词文章现在都在他的名下!这人凭什么自称“杨明流”?!就算他真的是“杨明流”又如何?!! …… 比起洪子睦的色厉内荏,【杨明流】的反应要冷静得多了。 他的笑容稍淡了一点,但也只一瞬,又转瞬恢复了之前的恰到好处。 “玩笑?” 【杨明流】似乎稍稍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却并未反驳,而是语调温和道:“那洪兄只当我是说笑吧。” 【杨明流】这么说着,人却往前走了一步。 在对面人的气势压迫下,洪子睦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当然以洪子睦现在的姿势,“一步”自然只是一个距离的度量单位,而非切切实实迈出的步子。只见他撑在背后的手挪动着、脚往前蹬,四肢交替、就这么又狼狈又好笑的往后退着,活像一个被翻了面的王八。 不过比起王八来,他到底手长腿长、背上又没有背那么大的龟壳,到底还是倒腾得动的,只是速度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不断逼近的身影让洪子睦眼里的恐惧愈甚,恍惚间,那张被月光照的半明半暗的脸已非看见的清朗少年模样,而是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那恶鬼嘶哑着嗓音问,为何要偷他的文章、为何要窃他的诗词?!! 这鬼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那调子越来越高,最后甚至都尖锐到能刺破人的鼓膜。 洪子睦“啊!”地惨叫了一声,嘶声辩解着“我不是!”“我没有!!” 他翻了一个身、手脚并用的往远处爬去。 洪子睦以为自己逃得够快,但实际上几乎饿了一整日、再加上情绪的剧烈消耗,他这时候无论体力精力都已见底,速度只能用“缓慢”来形容。 是以还没有爬出去几步,视线范围内就出现了一双鞋履。 洪子睦僵硬地顺着那鞋子往上看去,但是在和对方视线对上之前,却先一步注意到身后的那方水塘,正是在白日的诗会上几次充当他的“灵感来源”的荷塘。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想法在洪子睦心间隐隐成形,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形成了燎原之势。 “他”不该出现的!“他”怎么能出现?! 既然是不该出现的,那么消失……不就好了? 洪子睦这么想着同时,【杨明流】也在看他。 更确切的说,是看他的手。 那只平时执笔研墨的手因为刚才的爬行沾满了泥土,就连指甲缝里都是污泥。 白日里,就是这只手攥着那人的手腕。 眼前一闪而过那被捏出印子的一小截手腕,【杨明流】眼底掠过一点极淡的凉意,但是唇边的笑容却显得越发真诚。 他心下淡淡地道:有点碍眼,这只手。 【杨明流】这么想着,人却已经蹲下身来,和正望着身后的水塘不知想些什么的洪子睦对上了视线。 以现在的【杨明流】看来,洪子睦的那点心思简直就直白的像写在脸上一般,也不知过去的他自己到底怎么做到视而不见的:果然还是太蠢了。 虽是这么想着,【杨明流】仍旧好似毫无所察的样子,唇边噙着一抹笑开口,“洪兄做什么走得这么匆忙?我倒还未来得及说,洪兄的诗词文章……” 他故意在这个地方停顿了一下,欣赏足了对方的表情后,才缓着声继续,“我都很喜欢。” 【杨明流】看着那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怔愣呆滞,到之后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燃起了光亮。【杨明流】一下就猜到了洪子睦这会儿想的是什么,无非是拉着他给自己正名,亦或是两人一起、去同那个给山长送诗文的人对峙。 【杨明流】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也真的笑出来了,但笑过之后,又觉索然无味。和朝堂上那些人比起来,洪子睦那些小心思实在直白到可怜了,连恶都恶得可怜。 虽是如此,但【杨明流】嘴角噙着的那么笑意依旧未减。 他以和刚才一般无二的语气接着,“我倒是很好奇,能写出这本诗文的‘手’,和旁人有什么不同?” 洪子睦怔愣了一下,他还为这别具一格的夸奖迷惑着,又觉那话中的重音也落得奇怪。 正这么想着,却见对方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一步,鞋底正正踏在了他身在前面的右手指骨之上。 …… 撕心裂肺的痛嚎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宿在侧边树上的鸟雀被这声音惊醒、扑棱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也亏得举办诗会的这地方虽然白日里热闹,但夜间却没有什么人来,不然被惊走的就不光是鸟雀,恐怕连人都要被吓出个好歹来。 十指连心,洪子睦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受过这般苦,想要抽手却抽不出来。疼得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什么小心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又哭又叫、连声哀求着对方放过他。 这堪比杀猪一样嘶哑又刺耳的声音让【杨明流】今天晚上第一次皱了眉,他露出了点像是被吵到了的不快表情,但很快就眉头展开、漫不经心地碾了碾脚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