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页

    下雨了,房间里有些阴冷。

    好在哪怕是这么小的蜗牛房,也是有制热空调的。

    就是年头太久,调到三十度虽然暖和,空调扇叶却会发出“嘎吱”的杂音。

    云集躺着,眼睛却不闭上,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一眨不眨的。

    “睡觉吧,省得醒着在这儿看我装。”丛烈想起来晚上云集跟他说的话,又忍不住说了句脏话,“我用装给谁看……”

    说完他倾身整理云集的衣服。

    云集躺下的时候把衬衫蹭皱了,露出来雪白的一段腰,又细又软,像上好的羊脂玉。

    丛烈的手指蹭过那段腰,柔软细腻的触感附在指尖,很温暖。

    但他也只是稍微停顿了片刻,仔细把云集的衣摆拉平,仔细盖住他的肚子就直起身。

    “你看什么呢?”丛烈俯下身,皱着眉迎上云集的目光,语气甚至有些凶悍,“睡觉!”

    云集的脸有点红,呼吸也越来越沉。

    丛烈摸了摸他的额头,用手去阖他的眼,“赶紧睡觉,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那种药,醒着就是失控,忍着就是受罪。

    他的手一拿开,云集的眼睛又张开,眼泪就掉了下来。

    丛烈的眉头越皱越紧,“怎么还哭了?难受得厉害?”

    云集一扬手,竭尽全力在丛烈脸上打了一巴掌,“滚!”

    但那一巴掌在丛烈看来,就跟猫挠一样。

    在下一巴掌扬上来的时候,丛烈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云集!”

    云集的目光含着恨,摸索着抓住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抬起来就要朝着丛烈的脑袋抡。

    但他几乎刚站起来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前栽去。

    丛烈顾不上他那股要杀人的疯劲,一把把他捞住,“云集,你看看我,我是丛烈,嗯?”

    云集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晃动中竭力分辨,等了好半天才从齿间挤出一声冷笑,“丛烈?”

    “对,是丛烈。”丛烈刚松了一口气,肩膀上就狠狠挨了一烟灰缸。

    云集软绵绵的胳膊重新抬起来,这次是照准他的头砸的。

    “云集,云集!”丛烈怕伤着他,连搂都不敢用力,“你不认识我了?”

    揍丛烈的那几下虽然没什么用,却耗尽了云集的气力。

    他不得已伏在丛烈肩头上大口地呼吸。

    氧气好像一种催化剂,让药物在血管中扩散得更剧烈。

    血液在膨胀中变得guntang,似乎下一秒就要沿着皮肤烧穿出来了。

    看云集安静下来,丛烈仍然不敢放松警惕,死死地盯着他,“我去拧把凉水给你擦擦,你别折腾了。”

    他把自己背心也脱了,用凉水浸透了准备给云集擦脸,刚从厕所出来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下子。

    那一下真不轻,砸得丛烈脑袋懵了半秒,本能地向后肘击,却又在碰到云集之前急急刹住。

    他也火了,把逐渐软倒的人扛起来扔到床上,“你怎么回事儿你?我怎么惹你了?你今儿非得杀了我不行吗?!”

    云集并不能回答。

    纱帘外的霓虹灯光投进来,把整个房间映成暧昧的紫粉色。

    火从逐渐从云集烧到了丛烈身上。

    丛烈坐在床边调整了两次呼吸,把手机塞到云集手里,“我到隔壁再开一个房间,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等明天天亮了,我带你回去。”

    云集的睫毛湿漉漉的,像是淋了雨的鸦羽。

    他不置可否。

    涣散的目光依旧在空中没有着落。

    丛烈躲开那目光,怒气冲冲地朝着房门走去。

    雨越下越大,一声压抑的闷哼混在杂乱的水声里。

    窗外的雨水被霓虹灯染上旖旎的粉,在昏暗的房间里投下迷离的碎影。

    丛烈站住了。

    雨的声音又沉又急,混在里面的呼吸声也越发凌乱。

    床上的白单子层层叠叠地起了皱,T恤也和外套逐渐纠缠在一起。

    年久失修的弹簧“嗞扭”一声,好像只是轻微的震颤都能让它发出酸响。

    门后的全身镜是用四块玻璃拼成的,影影绰绰地映出床上躬起的瘦弱身形。

    能看得出来,那双紧紧拢在一起的腿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小幅度地来回摩挲。

    丛烈站在门口强忍着不转身,手已经握住了门把。

    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地亮着。

    泛着水光,像是受尽了委屈又强忍着不说。

    泛红的眼梢仿佛在云彩间揉进了一抹晚霞,照尽人间绝色。

    泪水还在向外漫,只是那目光太倔强平静,完全不似在哭。

    那双眼睛漫无目的地转了两转,终于逆着镜子的光,看进了丛烈眼里。

    其中含着的目光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好似只是有点稀松平常的公事要同人商量。

    只是那把沙哑的烟嗓在斑驳婆娑的夜色中,款款的,犹如人鱼的歌声勾人性命。

    “对,我就是想杀了你。”

    他说得那么认真。

    第36章

    头疼。

    云集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头疼。

    脑袋好像沿着骨头缝裂成了两半, 又捅了一根烧火棍子进去转了两圈。

    头晕的感觉让眼前的景象都影影绰绰的,他又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 才看清这么个陌生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