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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我选暴君 第147节

    周瑄如是看着,眼眸愈发阴郁幽冷,他抿着唇,手指攥到发白,连旁边的承禄都能觉察出他此时的心情,不甚好。

    很恶劣。

    战战兢兢望过去,偏皇后娘娘仍与兄长交代没完,时而侧眸,时而轻笑,说到谨慎时两人则会凑近些,尽量不让外人听见。

    幽静的延英门,戍守禁军都在远处,外人指谁,除了圣人,恐怕没有别的。

    承禄揩了揩汗,听见圣人幽幽开口。

    “承禄,朕有多久没有用药了?”

    “回陛下,已有半月多。”

    他还能忍,指甲掐进rou里,面上笑的云淡风轻。

    谢瑛总算交代完,看谢楚跨上马背,沿着延英门一路往南,身影消失不见后,方缓缓转身,满面失落。

    “说这样久,都聊什么了?”周瑄扯起她的手,放在掌中搓了搓,状若无意抬起眉眼。

    谢瑛只摇了摇头,小声道:“没什么,不过寻常家事,嘱咐阿兄注意身子。”

    方才她瞧见谢楚手腕的刀痕,虽佩戴护膊,可上马时扥开一角,能清楚看到新留的印子,不是之前的痕迹,而是明显初愈合不久。

    谢楚也病了。

    只不过病的更久,在他第一次拿刀自/残时,谢瑛恐惧,害怕,为他做护膊,叫他珍重自己。

    她以为谢楚已经好了,在谢宏阔死后,却不曾想,他只是潜藏的更深,不叫她看见罢了。

    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并非谢家人的身份?

    周瑄凛眉,知晓她隐瞒却没有逼迫。

    两人回到清思殿,谢瑛褪衣去屏风后沐浴,乌黑的长发笼在脑后,湿哒哒的往下滑落水珠。

    不知为何,今夜她有些心神不定。

    隔着一面屏风,周瑄想着暗中嘱咐谢楚的话。

    关于他的身世,这辈子,一个字都不能叫谢瑛知道。

    他是他,谢瑛是谢瑛。

    谢宏阔和崔氏都死了,至于谢蓉和谢楚究竟是谁的孩子,也就不再重要。

    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谢宏阔能恶心至如此地步,一想起谢楚的出身,他拧了拧眉,听见出水声。

    谢瑛裹着绵软的大巾,一手拢着发丝,一手擦拭面额,红润的脸颊滑腻如脂,头微微侧着,周瑄递了个眼神,白露和寒露躬身退下。

    他取过巾帕,仔细将裹住的青丝拿出,托在手心擦了擦,两人隔着这样近,能嗅到她的香气。

    谢瑛斜卧在床上,用过安胎药,侍药奉御道陆奉御近两日病的起不来身,她已着人前去看过,因着早有准备准备,虽不至于震惊,但在看见陆奉御奄奄一息时,终是觉得世事无常。

    “陛下,今日陆奉御转交给我几本书籍,我粗略翻了遍,知道是他毕生心血。他虽犯过重罪,然于医术上成就颇高,他不愿留下遗憾,又因家中子女无人承继,故而托付给我,让我帮忙传给可信之人。”

    她拉开床头小几,露出保管整齐的五本书录。

    周瑄反手合上,并不在意。

    “朕会给他体面风光的葬礼。”

    陆奉御殡葬当日,京中行医者无不出门相送。

    皇恩浩荡,以国士之礼待之,黑甲卫亲抬棺椁,白幡开道,阴霾的天蓄积着浓雾,直待他下葬之后,天忽然破开口子,骤然下起暴雨。

    彼时站在宣政殿外仰头看天的周瑄,面容冷冷,道了声:“可怜,可恨,可敬可叹。”

    轰隆一声,顾九章将蓑衣解开,扔到进门处的衣桁上。

    平宁郡主怒目而视,见他进门,抓起花斛里的掸子朝他走来。

    顾九章咧嘴一笑,撩起袍子趴在案上,回头拍拍后臀,说道:“来,打这儿!”

    气的平宁郡主狠狠抽了一掸子,听见响亮的“啪”的动静,她手被震得哆嗦,顾九章嘶了声,依旧是轻浮的模样。

    晃了晃腿,迟迟没挨第二下,便又转过头去,冲平宁郡主笑道:“您还打吗,要是不打,那我可起来喝茶了。”

    那副悠然自得的得意脸,让平宁郡主牙根痒痒。

    “十三娘哪里不好?嗯?”她举着掸子,指向顾九章,“模样好,身段好,家世更是没得挑,跟咱们顾家门当户对,更可贵的是,你娘我早打听好了,这姑娘性子极好相与,不是闺阁中小家子做派,与你来说堪堪合适。

    你怎么就不愿意,你凭什么不愿意?”

    “对对对,她哪都好,是我不好,配不上她。”顾九章坐下时,疼的嘶了声,顺手扯过软垫垫在臀下,慢悠悠扶着扶手,将那被打的部位翘起后才坐下。

    “先前你也说过,倒也不必留着我传宗接代,那您现在急什么,为何非要逼着我成婚,不是耽误人家小娘子吗?”

    “顾九章!”

    “哎!郡主娘娘,有事您直说。”他打定主意耍无赖,任凭平宁郡主如何动怒,总是不疾不徐,满面春风的笑脸。

    “你便真的不要命了吗!”

    平宁郡主看的清楚,那日马球会,顾九章跟拼命三郎似的争抢进球,眼珠子搁在谁那,她一眼就明白,当时提心吊胆,唯恐他脑子发热干出点什么大事。

    后来果真看他跟着皇后离席,虽忐忑,仍笃定顾九章不会如何,那夜他没回府,去教坊司宿醉。

    派去看守的小厮回来禀报,道顾九章喝得吐了好几回,最后抱着个瓷枕喊了那人名字。

    她自己个儿的儿子,自己清楚。

    越是碰上喜欢的姑娘,越是开不了口。

    别看平素里张扬风流,出口便是调戏混账话,可今日不还是栽了吗。

    平宁郡主呕了口气,使劲捶胸。

    顾九章眯起眼睛,拿了颗黄杏塞进嘴里,甜丝丝的有股酸味,正和心境。

    “郡主要是没吩咐,小的我可回房睡去了。”

    他弯腰探头,没正经。

    平宁郡主抓起碗碟掷到他脚边,啐了声:“孽障!”

    甫一回到屋里,顾九章的脸当即变了,他走到案前,从怀里掏出一本包裹着牛皮纸的书,小心翼翼打开封皮,里面一点都没湿。

    他飞快的翻看几页,越看脸色越凝重,待合上闭眼凝思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有人叩门:“郎君,花厅有人拜访。”

    顾九章往外瞟了眼,将书重新收好,走到门口,一把拉开。

    “是谁。”

    第100章 隐瞒◎

    太极宫, 承香殿

    自角门处走来个挺拔的身影,他绕过参天古树径直踏入殿内,焚烧的香炉冒着白烟,发出浓烈的味道。

    先前剖开的铜像, 皆已重新修葺完整, 与其余几尊搁置在一起,若非亲眼经历者根本看不出此中玄机。

    他走上前, 大掌摩挲着细微的纹路, 凝眉沉思。

    牛皮纸包裹的东西,不会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 定是察言观色许久,知晓自己同圣人的瓜葛纠缠, 并且想利用他们的矛盾, 挑起纷争。

    会是谁?

    顾九章陷入纷繁的思索中, 听到窸窣的脚步声, 他躲到铜像后。

    两个手捧经书的女冠进来,供奉祭祀, 随后就着炭盆点燃了经书。

    期间两人谈话,无意中说起前几日的事。

    顾九章才知道,圣人不久前与谢家四郎来过此处, 屏退众人后在殿内待了一个时辰多,后圣人离开,谢家四郎过半个时辰后亦离开。

    如此行径, 倒与自己掌握的消息契合。

    顾九章神情愈发凝滞,两个女冠烧完纸, 又反手合上门, 听着脚步声愈行愈远, 顾九章重新跳出来,炭盆中没烧净的经书,发出呛人的气味,他掩住口鼻,蹑手蹑脚推门走出。

    当初七王爷谋/反,京中动荡杂乱,天香阁被查封,而鸨母尤氏趁乱逃匿无踪,海捕公文一直张贴,始终没有查获踪迹。

    顾九章没想到的是,那日来花厅找他的人,会是易容逃犯尤氏。

    如今他握着如此重要机密,却不知接下来该禀报还是私藏。

    顾九章犹豫了。

    他不难想起游船当日,与圣人合谋瓮中捉鳖,擒获七王爷及其同党,当时的意气风发,赤胆忠心,历历在目。

    中途,他彷徨过,甚至不可否认的是,他想过顺势而为,不如就反了,坐实乱党的罪名。

    但他终究没有,他不是简单一个人,平宁郡主和顾大人,无一不是牵绊。看似洒脱肆意的顾九爷,到底只是凡人,会被拘束被禁锢,所有的风流纨绔皆是建立在家族之上,若根基没了,他所拥有的的一切也只是泡影。

    他握着机密,背后便是深渊。

    ....

    深夜时分,宫廷万籁俱寂。

    周瑄从宣政殿起身时,已是亥时人定,承禄臂间挂着披风,跟随在后。

    这夜的圣人仿佛有心事,踱步至珠镜殿前,徘徊许久抬脚跨入门内,珠镜殿烧毁后,虽重新简单休憩过,但圣人与皇后再未亲临,它与清思殿相隔甚近,恰如一座安静的冷宫,屹立在此。

    “陛下,回寝殿歇着吧。”承禄开口劝道。

    周瑄仿若未闻,看着熟悉的景象,忽然笑起来:“承禄,你在他身边侍奉那么多年,传言说他独宠母后时,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老奴不敢揣度上意。”

    似早就预料到回答,周瑄抬起手,搭在雕花屏风上。

    若是旁人,他定会杀伐果决,可此人的身份,着实棘手。

    他若出手动他,不管是明着还是暗着,有朝一日一旦被谢瑛知晓,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两难境地。

    谢瑛睡不着,总是觉得燥热难安,春日气温柔和,但她躺下便觉得憋闷,喘不过气来,故而一夜洗了几次,推开楹窗吹着风才舒坦些。

    白露端来铜盆,里面的温水中浸着巾帕,谢瑛摆了摆手,示意她和寒露去外间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