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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绾黏在他颈窝里不肯挪动, 生着病格外没有力气, 只很轻地唔一声。 像是寻求庇护的幼兽一样。 熟悉的温热手掌贴上她腰肢缓缓摩挲,她听到男人语气幽微的提问:“绾绾害怕我了么。” 嗓音熟悉, 气息熟悉,连钳握着她腰肢的力度都重得熟悉至极。 谢青绾于忘掉了昨夜的力量悬殊与绝对压制, 被他拥在怀里小声又坚韧地说不怕。 窗外浩渺水汽接连起青石庭院与浓云密布的天幕, 像是张开漆黑的巨网, 吞噬银河与月光。 寝房唯留半盏灯烛, 昏光尽数被他挺拔的身躯遮蔽, 谢青绾烧得犯迷糊,仍旧心心念念:“殿下的伤怎样了, 有没有止住血?” 她温热,柔软, 气息香甜, 病得连说话的力气都微薄, 轻易便可以拢进掌心里施予或索求。 她对他满怀信任与依赖,在他密不透风的注视与保护中温养得天真可怜。 顾宴容闻嗅她的香味,很淡地说一句没事,听她赌气一般闷声闷气问道:“殿下不是说容我考虑, 要三日之后才来么。” 他神情不轻不淡地冷下去。 横亘在她腰间的手忽然收紧, 力道大得近乎要将她揉碎。 考虑甚么, 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 在去留之间作出取舍么。 顾宴容俯首时指尖恍若不经意扫过她颈侧的命门,在她耳边幽微难辨地低语:“再说一遍。” 暗藏着病态。 那点悚然霎时间从耳廓直蔓延周身,谢青绾下意识绷紧腰背,听他音色凉得像雪:“绾绾,再说一遍。” 谢青绾瞧不清他的神情,却隐约察觉出他身上幽幽逸散的危险与燥郁气息。 她被他衣上寒凉的玉扣冰得打了个寒战,委屈得蹙着眉尖,要从他怀里挣脱开:“原就是殿下这样说的。” 顾宴容环抱她的手寸缕未松。 他语气微凉,不大听得出情绪来:“绾绾要考虑么。” 谢青绾动作一顿,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一手按回尚有余温的衾被。 她寝衫薄柔,不过探出衾被接触了片刻清凛,便已肩臂冰凉。 顾宴容隐忍不发,将她衾被严丝合缝地拢好,才压着被边缓缓俯身。 有如藤蔓一样困锁攀绕。 甚么三日之期,说给镇国公听一听罢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她人回去,关起来,囚于他亲手打造的樊笼里。 蛊毒麻痹他的感官与记忆,把他变回幽庭里那个杀人嗜血的怪物。 恶念在他血液里烧渴叫嚣,像是毀溃长堤的翻滚暗潮一样不断冲刷他的理智。 他该环抱占据她,仍旧以她最是受用的嗓音与口吻告诉她,余毒未消,他随时有失控的可能。 告诉她这三日不是弃置,是保护。 一如往前无数个日夜里一样,披上那层冷静、理性且绝对自控的完美外壳,继续理所当然地享有她全心全意的仰赖与恋眷。 镇国公疑心防备,朝野群起攻讦,他尽皆应对得滴水不漏。 然而眼下。 顾宴容俯在榻畔,长久地凝视深陷在暖热衾被中懵懂又失措的谢青绾。 她生着病,眼睛圆而漂亮,不带一丝一毫的攻击性,盛着颤颤盈盈的水光,只装得下他一抹倒影。 他没有俯身吻她亦或是嗅她颈间的香,只讳莫如深地低垂着眼。 窗外风雨晦晦,被他暗藏着浓郁妄念的嗓音衬托出十二分的空凉与死寂来。 叹息一般:“昨夜悄悄抹眼泪,今晨央着我早些醒来接绾绾回家,我都知道,绾绾。” 他神情掩在明明灭灭的昏晦光影中瞧不分明。 谢青绾被困裹在衾被中不得动弹,轻抽着气眨了眨眼睛。 她隐约有所感知。 昨夜他像是一尊玄石雕刻的漆黑神像一样,缄默肃穆的平躺在那里,谢青绾贴上去时,却无端生出一种被自上而下深深注视的错觉来。 她在这注视的包围下像是终于有了依仗,靠着他肩角沉沉睡过去。 原来他都知道。 谢青绾又觉出委屈来,眼眶热得渐红起来。 情绪波动太大不利安养,她便自幼被教着劝着,鲜少会掉眼泪。 连祖父强势将她带离他身边,都温静柔顺得没有掉一滴眼泪,却不知因何在他面前总也止不住。 她试图挣开紧裹的衾被窝回他怀里去,还未来得及动作,忽然听他语气幽微地开口唤她:“绾绾。” 他纵容恶念,放任残余的蛊毒在他血脉中灼烧沸腾,cao纵他伸出由漆黑恶.欲凝实的手。 音色暗哑,呼吸渐沉:“绾绾不是总问,为何迟迟没有圆礼么。” 他缓缓低首,不像征询,像是哄骗一样咬字缱.绻:“今夜便同绾绾成礼,好不好。” 谢青绾呆了呆,勉强听懂了他所谓的成礼,究竟意指甚么。 她病得没有力气,浑身都陷在衾被里,被他一手撑在榻畔幽幽凝视。 成礼。 她耳尖渐红起来。 顾宴容紧守在她榻畔,一手按她肩角迫使她陷在如云一样的软褥间不得反抗。 他又问一遍:“好么,绾绾。” 俯身时终于有一星几不可察的昏光流泻入合拢的帐幔。 谢青绾看清了他浓墨一样的眉眼,沉黑中不杂星火烟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