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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接过诗集,挥手示意六信退下。不等六信退出殿门,李贤便迫不及待地翻开了诗集,只见诗文的字里行间,不时有几句簪花小楷的批注。 字如其人,见字如见人。 李贤抱着诗集深嗅了一口,墨香味扑鼻而来,是上官大人平日书写用的上好松烟墨。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李贤默念了头一句,目光却落在了边上的批注“妙句”二字上。这大半年来,他与婉儿便以诗文互联,李贤送去的诗文大多是这样深情缠绵的乐府诗文,婉儿每次批注的地方,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总是李贤想让婉儿细细品读的诗句。 虽说婉儿只是内官,可这半年多来,颇得武后宠爱,是以大家都不再以“上官内人”称呼她,见了她的面,都直接唤一句“上官大人”。这些事传至天子李治那里,李治也只当是一桩小事,选择了不闻不问。 二圣一人不问,另一人偏宠,婉儿在宫中的身份也今非昔比,是以李贤可以直接命内侍传递诗文,婉儿也敢批注了诗文便让内侍带回东宫。 宫中流言因此悄无声息地流传开来,可当事人谁都懒得理,这些流言便变得索然无味,传了几日便如石沉大海,再也无人提及。 公主被武后禁足紫宸殿大半年,近几日闹着要回自己的清晖阁。武后训斥两句,直斥骄纵难改,便将公主打发回了清晖阁。 这些事看似寻常,可在宫里每走一步,皆有所图。 重回清晖阁,太平第一时间借着性子打发了好些个宫人,亲自选了一批这半年来她暗中培植的宫人入阁伺候。再不用在母后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太平顿觉舒爽,当晚便寻了个理由,命婉儿来清晖阁讲学。 武后闻知此事,只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伺候一旁的婉儿,“你想去么?” 婉儿垂首,“臣想去。” 武后捏紧朱笔,“外面已经起风了,太平也已经十六岁了,本宫在这里教她大半年,你告诉本宫,她听进了多少?” 婉儿不卑不亢,徐徐道:“正因如此,臣必须去。” “哦?”武后倒想问一个理由。 婉儿徐徐抬眸,这大半年来,她在武后身边学到不少,气度也比往昔沉稳了许多,“臣是天后的臣,臣不按规矩夜访公主寝殿,外间看来,只会以为是天后的意思。天后禁足公主半年,是紧线,随后命臣夜授公主学问,是松线。” “一松一紧之间,外间只会以为本宫还是舍不得太平这枚棋子。”武后露了笑意,“可若本宫不稀罕演这出戏呢?” 婉儿对着武后一拜,“臣也会悄悄去。” 武后挑眉,“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臣这把钩子上勾着两人,不得不演这些戏。”婉儿说得坦荡,“况且,昨晚臣欠了殿下半首诗,今夜赴约,也算是守诺。” 武后静默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婉儿。 婉儿也静静地看着武后的眉眼,不见半点胆怯,更不见一分心虚。 “看来,本宫只能准你去了。” “诺。” 婉儿领命一拜。 “回来时,记得把你们做的诗一并带回。”武后只道这两人年龄相仿,所以私下藏了不少姑娘间的小秘密,本来她也懒得细问这些,可看婉儿这非去不可的架势,虽说每个理由都合情合理,武后还是起了好奇,总觉得这两个小丫头暗地里似乎还在谋划什么。 “诺。” 婉儿再拜,当下退出了紫宸殿。 武后看着婉儿的身影走远,拿过边上的折子,缓缓打开,只见其中夹了一张白笺,上面写了两个字“东宫”,字迹正是婉儿的字迹。 武后会心一笑,拿起白笺,折子内容不过是日常奏报,可婉儿已圈出了几个关键字眼,连在一起,便是“八月”“风起”。 “后生可畏,是个好苗子。”武后轻喃一声,将这本折子合上,递给一旁的裴氏,“烧了吧。” 裴氏接过折子,便领命退下。 这边婉儿带着红蕊来到清晖阁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沿途宫灯如星似豆,照得长廊熠熠生辉。 “红蕊,去找春夏吧。”婉儿来到寝殿外,便将红蕊打发了。 红蕊高兴地挽了春夏的手,退至一旁的小亭中说话去了。 婉儿整了整今日穿的粉白色裙裳,端然推门走入寝殿之中—— 今晚的寝殿只亮了一处烛火,显得极是昏暗,烛火边上,也不见公主在那儿读书写字。 婉儿蹙眉,轻唤一声,“殿下?” 身后的殿门突然关上,只听一声轻响,太平便将殿门拴上了。 “殿……”婉儿回头,话只说了一半,便瞬间烧红了耳根。 只见太平只着了一件薄纱内裳,内里若隐若现,昏暗的烛光恰到好处地衬出了她此时的娇媚笑意。 稚气已脱,太平的眉眼已经彻底长开来。 她往前凑近婉儿,话却是说给殿外人听的,“本宫今晚要与上官大人夜读,不可吵扰本宫,否则本宫重罚!” 婉儿忍笑,抵住了太平的唇瓣,低声道:“我就知道你今晚会不规矩。” “知道我会不规矩,婉儿还是来赴约了。”太平哑笑,欺身贴上了婉儿,她的灼热呼吸近在咫尺之间,惹得婉儿心乱又心烫。 婉儿惊觉腰带被太平扯开,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嗔道:“殿下就那么急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