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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欢 第47节

    明琴将所剩不多的小菜留给裴铎:“那你千万要当心。”

    ***

    李琬琰自回宫后便被软禁在未央宫中,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连李承仁都没有机会见上第二面。

    明王叔的说客倒是日日都来。

    “都是皇室中人,殿下何必要向着一个外人呢?这江山就算殿下您不稀罕,可咱们李氏宗亲却不舍得,你不如交出玉玺,王爷顾及血脉亲情,总不会真要您的命。”

    说客的话翻来覆去,先前几日还试图讲些温情话让李琬琰心软乖乖交出玉玺,后面逐渐没了耐心,脸皮下的丑恶也暴露出来,先后断了李琬琰的饮食和饮水。

    明王叔是在给李琬琰断食断水三日后出现的,他独自前来,手中提了个食盒,里面是清粥小菜,和两盏清茶。

    李琬琰昨晚犯了心疾,她原以为自己或许挺不过去了,后来似乎是饿昏的,今日晌午缓缓转醒,倒是来了位脸生的御医。

    李琬琰拒绝御医诊脉,顺便询问了一下何筎风,御医不敢轻易回答李琬琰的问题,提着药箱唯唯诺诺的走了。

    不久后明王爷便亲自前来未央宫。

    往日热闹繁华的未央宫,此刻清冷至极,明王爷李玄明走进来时,惊动了落在门庭的雀鸟,雀鸟在靠近的脚步声下振翅而飞。

    李玄明推门走进来时,李琬琰正坐在书案前望着未燃的烛台出神,她看见走进来的他,缓缓收回目光,平静坐在椅子上与他对视。

    “琬琰,你这倔脾气,倒是真的很像你母亲。”

    李琬琰闻言平静的目光没有波澜,她看着李玄明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粥食和茶盏摆出来。

    “王叔从前常去道观,学了些手艺,你尝尝这百味粥可还合口味。”

    李玄明将茶盏和粥碗推到李琬琰面前,自己则坐在她对面的太师椅上,拿起另一盏茶,品尝起来。

    李琬琰看了看李玄明送来的饮食和水,她抬手先拿过茶盏,将里面的水饮尽,似要干裂开的喉咙终于有所缓解,接着她又拿起粥,一口一口吃完。

    李玄明在对面笑问她:“王叔的手艺还不错吧。”

    “王叔今日来,也是想要玉玺的吗?拿到玉玺,王叔又想做什么呢?让陛下写禅位诏书?”

    “琬琰,你误会王叔了。”李玄明放下茶盏,摇头故作一声叹,接着他抬眸望向李琬琰,目光透出疑色:“难道你宁愿将千里江山拱手让给外姓人,也不肯让自家人来当这个皇帝吗?”

    李琬琰面对李玄明的质疑,却只云淡风轻的笑笑,她同样反问他:“王叔是觉得自己能坐稳这个江山吗?”

    “凭借你从陛下手里偷走的几万兵马?还是凭借你这些时日在京城人邀买的几个朝臣?”

    李玄明听着李琬琰的话一滞,他面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好似没了耐心再虚伪下去。

    李玄明从太师椅上腾地站起身,抬手直指李琬琰:“这是我们李氏的江山,还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之人来指手画脚,你和你的母亲一样自私到极致,你这个李姓,不过是凭借着我父皇对你的偏疼偏爱得来的,你非我亲族,有何资格霸占着玉玺。”

    “本王的耐心有限,你若再不交玉玺,本王就让人将未央宫里的宫人都从司刑局提出来,一天杀一个,杀到最后,本王就去杀了你弟弟,等天子死了,新帝顺理成章要从宗室中挑选,本王同样能顺理成章登上皇位。”

    李琬琰静静听着:“既如此,王叔何不去做?”她情绪平静好像事不关己:“何须来我这里苦等半个月。”

    李玄明闻言,脸色愈加难看,好似一众铁拳全都砸在了棉花上。

    李琬琰在李玄明良久的沉默中淡淡抬眸,她的神情似乎早已洞察一切,是超越她年纪的冷静和沉稳。

    她看着他深陷布满褶皱的眼窝:“若本宫猜得不错,王叔现在还不打算登上皇位,或是还不敢登上皇位。”

    “你在忌惮摄政王,你从本宫这要玉玺,是想借着陛下和本宫的名义,替你对付摄政王。”

    “若事成,自有你过河拆桥,杀了本宫和陛下,登上帝位,若事败,在你前面,总还有本宫和陛下替你来当挡箭牌。”

    “但你太自不量力了,就算没有摄政王,凭你,也坐不稳这江山。”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李琬琰话落李玄明的脸色阴沉到极致, 他负手立在书案前,眸光满含阴鸷的盯着李琬琰。

    李琬琰与李玄明静静对视,看着他的面庞从紧绷渐渐松弛下来。

    李玄明毕竟历经两朝帝王, 先帝最猜忌宗亲那几年, 他凭着求仙问药, 寄情道观, 躲过先帝的耳目,韬光养晦多年, 自然是有些城府的。

    李玄明的神色缓和,甚至对着李琬琰笑了笑:“琬琰,若论亲, 我怎么也算是你的舅舅。他日我若登上帝位, 你依旧是公主之尊。那萧愈不过一外姓之人,他答应你的承诺怎可作数?”

    “你何必成全一个外人?不如我们联手一同对付萧愈, 他日事成, 我给你无限尊荣。”

    李琬琰听着李玄明的说辞, 微微挑眉,像是来了兴趣:“怎个联手之法?”

    李玄明听李琬琰松口,以为事有进展,他复坐下来:“只要你交出玉玺, 便是帮了我大忙, 我承你的恩情, 他日自然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说来说去, 王叔还是想从我这拿走玉玺。”李琬琰摇了摇头:“其实玉玺交给你也无妨, 只是口头之诺, 我如何信你?若你拿到玉玺便翻脸, 我岂非害了自己和陛下?”

    “那你想如何?”李玄明直言问道。

    “我有两个条件, 你若做到了,我可以想想将玉玺交给你。”李琬琰抬手拿起空茶盏把玩:“一是,白天淳与本宫私交不错,本宫不忍他死后无处着落,你着人好好将他安葬了。”

    李玄明听了立即点头答应:“这是小事,第二个条件呢?”

    “本宫近来身体不适,你派来的御医本宫信不过,本宫只信御医院院首。”

    李玄明闻言眯了眯眼睛,抬手摸着自己一撮胡子:“何筎风是吧,那个年轻人倒是很入你的眼。”

    他说完又沉思一阵,接着道:“也好,不过是些奴才们的事,本王即刻便派人去做。”

    ***

    李琬琰在当日傍晚前便见到了何筎风。

    何筎风自知晓宫变后,久不见李琬琰,早就焦心如焚,几番想要进宫都被拦住,今日知晓能去未央宫诊脉,也顾不得旁得,来不及修整仪容,提着药箱便跟着宫中来使出了府门。

    何筎风到未央宫外,看着昔日繁华的宫苑冷清至极,心口好似塞了一团棉花,他快步入内,在正殿看到等候她的李琬琰。

    她整个人亦消瘦不少,虽面带病容,但精神尚佳,李琬琰倚在贵妃榻上,免了何筎风的礼,懒懒的给他赐了坐。

    “进来时可有人跟着?”

    何筎风闻言摇了摇头:“内侍跟到宫门口,便留下了。”他回答完,略微靠近李琬琰,压低声音:“裴统领前几日来找过微臣,说他和明琴姑姑隐蔽在京郊,一切安全。”

    李琬琰本是想通过何筎风联系上裴铎,不想裴铎竟先一步找到了何筎风。

    “外面的情形如何,他可与你说了?”

    何筎风闻言点头,便将他自己打听到的和裴铎告知他都告诉给李琬琰。

    “彭副统领在明王兵变当晚,因不服从调令,被陈一桥的人杀了,当时还有很多禁军只听从裴统领的调令,明王下令镇压了一些,又关押起来一些。”

    “在兵围摄政王府的当晚,又和摄政王留守的幽州军起了冲突,听说幽州军和禁军损伤都不小。”

    李琬琰闻言,心口忍不住针刺般的痛起来,她想尽办法不愿让京畿百姓经历战乱,不想让禁军将士剑刃见血,她殚精竭虑到最后,还是逃不掉这无谓的牺牲,禁军不曾死在敌人手中,反而是死在了自相残杀中。

    李琬琰听着何筎风这一番话,心里估算着禁军的折损:“明王手里,至多还能剩下三万兵马。”

    “裴统领也是这样与微臣说的。”何筎风附和点头。

    李琬琰脑海中飞快思索,最后她将目光落到何筎风身上:“本宫需要几颗救急的药。”

    何筎风听了,第一反应是排斥,他想办法回绝:“臣往后日日来为殿下调理,殿下无需那丸药。”

    “本宫不乱吃,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宫内情况变幻莫测,本宫留着救急。”

    何筎风临行前只好给了李琬琰一瓶十粒的丸药,李琬琰又叮嘱他。

    “小心些明王的人,也许会在暗中盯着你,你们在见面时,记得隐蔽些。”

    过几日,明王又派了说客前来,向李琬琰讨要玉玺。

    李琬琰依旧是拒绝,惹得明王亲自而来,当面斥责李琬琰不守诚信。

    李琬琰仿佛是在听笑话,懒懒回答:“本宫的确好好思考过,便觉这玉玺更不该给你。”

    李琬琰思考过,李玄明手上绝对变不出其他兵马,只有通过和陈一桥联手,控制的三万禁军。

    若只区区三万人马,他是绝对不敢与萧愈的幽州军的叫板,当下这种情况,他绝大可能是与安明栾联手了。

    安明栾在南境对阵萧愈失利,多半是来京求援,与想篡位的明王叔一拍即合。

    她现在若将玉玺交出去,明王借玉玺有所动作,她才是真的害了萧愈和在前线搏杀的将士。

    李玄明见李琬琰如此态度,心知被她耍了一通,他气极甩袖离去,再次命人封锁了未央宫。

    当晚,李玄明便借着李承仁的名义下发了圣旨。

    ***

    李玄明假发圣旨的消息李琬琰是在数日后才从送饭的宫人口出知晓。

    她确认李玄明没有从她这里拿到真的玉玺,他如此迫不及待下发这道旨意,一定是有什么在背后催促着他。

    李琬琰琢磨着圣旨上的内容,瞬间明白李玄明的所图,他想通过封禁京城从而断了萧愈的粮道。

    从前萧愈的军粮从北境运来,必需经过京城,如今明王下令锁住城门,是要从根源上断了萧愈的补给,安明栾实力不足与幽州军抗衡,只能用此手段,届时他只需闭守城门,耗时久了,一旦萧愈这边断了粮,安明栾再出击,自然由他宰割。

    李琬琰不知萧愈现下军粮还剩多少,只盼他能速战速决。她更不知,若他在南境听闻圣旨消息,心里究竟会不会信她。

    ***

    京城圣旨的消息在十日后传到了南境军营中。

    小皇帝下召,否认萧愈摄政王位,并对他南征行为视为造反,又在召中写天下诸侯皆可诛之。

    摆明了是过河拆桥。

    吴少陵在知晓此事后,立即奔回军营,他将杂人都打发走,自己留在萧愈身边,把探子誊写下的诏书原本拍在书案上。

    “阿愈,这摆明是在阴我们,小皇帝哪来这样的心机,会不会是李琬琰?”

    萧愈看着信纸上寥寥数字,闻言抬头看了看吴少陵:“粮草还剩多少了?”

    “粮草?”吴少陵听着萧愈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仔细回忆一番:“我前两日刚问过,应该还够五个月。”

    “阿愈,你别和我扯这些,我现在都怀疑,绍都一役,究竟是不是李琬琰故意做戏骗我们,博得了我们的信任,才能毫无阻碍的回京,回到京中立即就反过来阴我们。”

    “阿愈,若真是她,你别再傻了,她能杀了军师,对幽州军下手,来日同样能对你我下手。”

    “三个月攻下绍都,本王要安明栾的首级。”萧愈站起身,走到沙盘前:“之后班师回京,为军师报仇。”

    吴少陵听萧愈此话出口,眼中不由一亮,终于放下心来,他立即拱手领命:“属下愿为王爷做先锋,领兵先渡绍河。”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