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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了?”他突然开口,声音不紧不慢,却仍带着长期处于上位者的腔调,像是改不掉的习惯。 “嗯?”李清河有些疑惑,扭头看过去。 “你和她确定了吗?”他重新说了一遍。 迟来的阻拦? 李清河不明所以,警惕的点了点头。 “哦……”他点了点头,抬手碰了碰旁边飘起的柳叶,接着缓缓开口道:“挺好的。” 李清河即将说出的话停在嘴齿,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是个好孩子……” 李清河糊弄似的点了点头。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来,递过去:“有空的话,带她回家吃饭,”接着停顿一下“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是给多少,我就看着包了,你等会拿回去给她。” 她捏着厚实的红包,没说话。 李光哲自顾自的说道:“有空的话带她回去吃顿饭。” 他转头看向这个已经比自己高的孩子,脑袋里浮现的却还是当年那个在襁褓里的婴儿。 他重重叹了口气,下意识想拿出烟,却又想到什么,突然停住了手,缓缓开口:“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李清河身体一滞,低头不语。 “我知道你有很多委屈,” 他看着波光潋滟的湖面,风吹起藏在底下的白发。 他回忆似地开口:“你的眼睛和你亲生母亲一模一样。” 李清河不太想听这些,踢了踢路上的石子。 李光哲难得的笑了笑,省去了铺垫,直接开口说道:“你出生前,我们就认了干亲,之前的名字叫做齐清江,我偷了个懒,直接给你取名叫李清河。” 他话说的轻巧,却如惊雷落在李清河耳边,她怔怔的看着湖面。 在南城,认干亲这事绝对谈得上严肃这一词,干爹干妈等同本身的亲生父母,不但要给孩子另取一个同姓的名字,还要对她如同亲生孩子般疼爱,有些格外重视的人,连干儿子、干女儿上大学都要亲自陪同,交学费,结婚时也能喝夫妻两人的敬茶,孩子对待他们也如亲生父母,养老送终一个不少。 “你就是我的孩子,谁也改变不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委屈,但我还是希望你原谅爸爸,我是一个很笨的父亲,”他自嘲似的笑了笑 “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所以用工作忙当做借口,错过了你很多重要的时刻。” “至于你mama,她也很爱你,只不过她也想拥有一个流着自己血液的小孩,这是我的错。” 李清河捏住河边的栏杆,只觉得眼前蒙上水雾,张开嘴却没办法发出声音。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问题,你会有一个弟弟或者meimei陪你长大,你们会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还会有同样的爱好,可能不会是摄影,毕竟我和你母亲对此都不怎么感兴趣,”他想到这,忍不住笑了笑,往日里压抑着的苦闷得到暂时缓解,可很快幻想消散,嘴角又落下。 “是我对不起你们,”他叹了口气。 “至于齐叔叔那边,他一直觉得对你有很深的亏欠……你姓李,那一辈子都是李家人。” 接着陷入沉默,两人不再说话,任凭微凉的雨丝侵湿衣裳。 “这卡你拿着,”他拿出一张银行卡。 李清河想拒绝。 他皱着眉头,开口道:“是爸爸给的。” 李清河下意识就接过来。 “有什么事情记得和我们说,别自己扛着,” “有空的时候,回家看看,” “回去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他三两下说完,不等李清河回答就走向路边,一直跟在身后的黑色轿车停在道路旁。 平日里都有人替他打伞开车门的男人,现在亲自打开车门,朝着李清河招手,生疏地替她拦着门框,宛如一个不称职的管家。 李清河僵硬着身子钻进去。 李光哲关上车门,递给她一块毛巾。 她又一次接过,擦了擦身上的雨水,紧接着靠在车窗上,眼神飘忽地看着外面。 车厢内一片寂静,父女两已经把这十几年累积的话全说完了。 李光哲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出什么,任凭安静肆虐。 直到车子停在楼下,李清河和他礼貌地说了一声再见以后离开。 对面,清冷的女人撑着伞等候。 李光哲紧抿着嘴角,望过去的目光沉沉,脑海中那还没有两个手掌大的婴儿和此刻削瘦的少女背影重合…… 他的女儿快步走向对方,没有看见正面也能感受到她的雀跃,她们在伞下抱在一起,如此契合,雨水再也不会在落到她们肩头。 “走吧,”他收回目光,望向前排的座椅。 穿着黑色西装的司机答应了一声,发动机的声音响起,接着小轿车驶去。 — 李清河并没有他眼中的那么雀跃,抱住林故安的那一刻,眼泪就忍不住落下。 林故安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到家里。 平常的坐姿调换了角色,林故安坐在沙发里,小孩坐在她腿上,埋在她怀里抽噎。 年长者未说话,静静环抱着委屈的小孩,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给予她最体贴的陪伴。 这是李清河第二次在她面前哭,第一次是她无意之中惹出的意外,窘迫而好笑,可这一次,她脆弱地像只摊开柔软肚皮的刺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