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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黛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心口的绞痛却真实得难以忽视。 怎么会变成这样…… 面目可憎的庞然大物已无法再让雪黛感到恐惧,她的脸上布满泪水,却发不出任何哭声。 ……这就是她跟染蘅的结局? 一种叫做厌恨的陌生情绪涌上了雪黛心头。 她恨青耕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原本平和的一切,她恨自己给染蘅招来祸患却又无法成为染蘅助力。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她也拥有什么能力,那结局是否也会随之改变? 雪黛早已停止了奔跑,但随着青耕的步步紧逼,半空中的那块焦炭也离她越来越近。 她不知道青耕为什么要抓她,她舍不得移走聚集在染蘅身上的目光,即便染蘅此时已是凶多吉少。 脖间传来的刺痛越来越微弱,青耕都已提不起劲头去关注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累赘,只想着享用近在咫尺的这道“美味”。 雪黛看见了一张血盆大口朝自己袭来,她的心已半死,生不出闪躲之意,但脑袋却像有所反应,突然剧烈疼痛。 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从雪黛的眼前闪过,但她还没有辨出画面中的内容,便惊然地发现视线前方的那块焦炭蓦地飞了起来。 “——往东边跑!去角州找回家的路!” 染蘅全身的骨头都像碎裂一般的疼。被雷劈了之后,她像一具死尸一样,一直吊在半空没有任何动作,既是为了让青耕放松警惕来等待麻痹缓解,也是为了确认自己是否误会了青耕的意图。 然而身体的僵直得到了舒缓,青耕的面目却变得更加狰狞。 它想吃了雪黛! 看穿青耕的真正意图,染蘅越发后悔带着雪黛进入了禁地,她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美好了,千百年无人驯服的无主珍兽,又岂是好声好气的良善之辈? 它们不光神通广大,还独具只眼、能辨优劣,或许正是因为雪黛身世不凡,才会招来青耕的觊觎。 然而事已至此,已经无力回天。 后路被毁,她全身经脉受损,也无法再运转灵力招来断木拖延,只能赌上气息奄奄的残躯与青耕同归于尽。 四周的秀木都已被染蘅拔空,唯有那棵挺拔如山的高大果树无法轻易撼动,仍在雪黛身后巍然耸立。 龙吟索融合了染蘅鲜血,由染蘅意念cao控,不受真气所限。 只见剑鞭的鞭身骤然缩短,染蘅也在跃至青耕头顶的同时,把藏在手心的隐殇翎尽数打进了怒睁的鸟眼。 “——喳喳!” 趁着青耕麻木失明的空隙,鞭身又迅速延长、飞出,缠裹上不远处的高大果树,随后一把将青耕宽比五人的巨型鸟头拉扯过来,与壮实的树干拴在了一起。 “——给我死!” “染蘅,我不回没有你的家——” 世人皆知国主的御用武器会熔铸国主的鲜血,却很少有人知道,国主的鲜血也是增强御用武器威力的养料。 染蘅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她知道青耕苏醒过来就会立刻做出反击,而龙吟索一旦被挣开她就再难抵抗,必须尽快将青耕锁死在这棵果树之上才能助雪黛逃过这一劫,她必须献上自己最澎湃的血液来送青耕上路。 于是她用尽余力狠狠地擒住青耕的硕大鸟头,以身为盾,以血为矛,让龙吟索的锋利剑尖穿过她的心肺刺入了青耕的头颅。 “——不!” 浇筑了染蘅热血的龙吟索迸发出剧烈青光,须臾又失去光泽、松散坠落。 高大果树的树干上还残留着勒痕和血迹,拴在树上的巨鸟和焦人却已经不见踪影,雪黛望着漫天飘舞的青绿光点,只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悲鸣便彻底晕死了过去。 * 原来人死之后,即便身躯化为光点、归于天地,意识仍能短暂停留。 染蘅…或者说还保留着染蘅意识的一粒青翠光点,正看着地面晕倒的那位绝色少女如此想着。 染蘅无法控制自己移动,但她能够感受到自己正在不断上升,或许她的最终归宿就是天上的某片云朵。 她不清楚自己还能保持这种形态多长时间,回想自己短暂的一生,她还有太多的不甘。 她辜负了尊长们的期待,既没能顺利解决粮食危机,也没能补充上地脉经络图的残缺,找出复活了凶兽的幕后黑手。 雀儿与她签订过御兽血契,此时应当感应到她已然身殒,但愿雀儿不会为此伤心太久。 不知国位被空下来之后,雀儿又会挑选谁来当新的继承人? 她希望能是碧槿,反正不要是春不见那个小人,但她在最后关头也犯了跟小人一样的过错,似乎也丧失了指责春不见的资格——虽然她现在也没有办法再去指责什么人。 她走得如此仓促,甚至来不及将雪黛送出此地,来不及跟雪黛道歉和道别。 她的确不是雪黛的良人,回应不了雪黛的期待,也无法护雪黛一生周全。 雪黛的身世尚不明朗,或许余生都要留在人间蹉跎,她不敢去想雪黛醒来之后要如何去面对残酷的现实,但她依然希望雪黛以后能够遗忘她带来的那些伤痛,寻得佳侣、安枕无忧。 说来也是好笑,她人生中第一次尝到rou味的日子,竟也成了她的忌日,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然诚不我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