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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完似乎不太擅长交流,沉默地看着她走进来,等刘华说完好一会儿,才盯着她,慢慢开口道:

    “七娘……阿楚,多年不见,真是长大了。”

    阿楚无语了。那可不是么,上一次见面还是刚出生呢,现在都会说话走路一个人吃饭了,还被年龄大了自己一倍的男人提了亲,真是了不起啊。

    母亲算准了日子等在门前,他倒是第二日才来了,她可不稀罕。

    她又不好把想法放在明面上说出来,只好不阴不阳地回道:“还要多谢父亲。”

    刘华有点嗔怪地看了眼阿楚,倒是没有开口打断她,更没说什么来挽回局面。想来独女当年被送走,她心里未必没有气。

    伏完估计也知道愧疚,看了眼被阳安公主半搂在怀里的阿楚,若无其事地收声了。

    阿楚靠在母亲身边,又在父母的注视下自顾自吃了两块绿豆糕,感觉不那么饿了,才擦了擦手,告知他们今日的安排:

    “母亲,父亲,我准备稍后去荀府,拜访荀彧郎君。”

    刘华抽出手帕,拉过阿楚,替她拂了嘴边碎屑,一边说:

    “好。昨日你在荀府,也未执贽。一会儿让人给你准备好了,你将见面礼带给荀小郎君,不要失了礼数。”

    伏完看着她,欲言又止。

    无论是父母还是阿楚,都知道此时最要紧的事,其实是傅家的提亲。无论傅氏是否有拉伏氏进来的心,此时的伏家,的确已身处局中了。

    阿楚与荀彧作为事件中心者,从昨日回京到今日,已见了两次面,让人很难不产生些联想。

    只是两人毕竟年幼,尤其阿楚如今才八岁,还不到父亲腰高,又是从徐州回来的,对雒阳局势未必清楚,因此才没什么人特地关注。

    “父亲怎么了?”

    伏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无事,七娘去吧。”

    第24章

    荀府。

    书房中的博山炉点起袅袅青烟,桌上小釜烧着热茶,切片的小枣安静漂浮在茶面上。

    “阿彧今日也约了人吗?”

    荀彧放下竹简,点了点头:“是伏家女郎。”

    “伏家的姑娘啊……当年阿攸也见过。那时他回乡吊丧,乘的正是伏家送女儿回家的车。”

    骤然听到侄子的名字,荀彧不由一顿,睫毛一颤,他接上五叔的话:“伏家女郎有才略,与叔父所说的,阳安长公主肖似。”

    当年荀爽能免于党锢而留在雒阳,除了伏完以外,也少不了刘华的周旋。

    “看来,昨日伏楚与你谈了不少?”

    荀彧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早闻伏家女早慧,彧昨日见过了,才知道传言也是有道理的。

    叔父说阳安长公主视野不同寻常,我见伏家娘子也如此。”

    荀爽没有多问他,只是微笑了:“伏伯敬夫妇二人都是胸有丘壑的。”他说着,又不知想起什么,幽幽叹了口气,“这么些年了,最似他二人的,居然是家中幼女啊。”

    ……

    归家前,阿楚其实是仔细考虑过自己的六位兄长的。

    母亲虽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也是正妻,但多年来只诞下她一个女儿,再考虑到封建社会对于“香火”的重视程度……谁知道这几个早出生的兄长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呢。

    这点担忧在阿楚见到三哥后就烟消云散了。

    据府中下人所说,伏家两位大公子如今已加了冠,先后举了孝廉,被外派去做官了。剩下几个年纪都不大,还在读书,轻易是不外出的,唯独这位三哥伏均,去年刚及冠,孝廉一直是没举上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大成就,整日只知道往袁府跑。

    “去袁府”说得有些太宽泛,阿楚详细问了才知道,这位兄长原来是去见袁公路的——对,就是那位一手好牌打得比稀烂还烂、沾了他庶兄光才在史书上被人注意到的、拿了玉玺就早早称帝的袁逢嫡次子,袁术。

    而她三哥……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人看起来也正常,只是没什么主见,横看竖看,也只能看出一个“庸”字。

    一个平庸的人,从头到脚、从外到内,都没有什么特别的。

    阿楚去见荀彧时,也是被这个“庸人”三哥伏均截下的。

    伏均眉眼和伏完有四分相似,如果非要说,勉强也可称句眉清目俊,只是体态不佳,常常含胸,大部分时候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其实看上去并不太像贵族子弟。

    阿楚一度以为他年幼时遭受过什么苛待,问过婢女,又似乎没有这样的事情。伏均这样的表现,好像只是单纯因为他自己资质不行、又没有胆气罢了。

    伏均拦下她,姿态不坚决、声音也不是很大:“小妹,等一下。”

    阿楚不明所以:“啊?”

    伏均眼睛闪了闪,看向她:“要不要、和我去袁府做客?”

    阿楚看他,发现伏均的眼睛没有表露出任何想法,好像就是“本该如此”而已。

    阿楚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坐上了他的马车。

    她不是怜悯伏均。这位三兄表现得再可怜,毕竟也是成年男性了,有手有脚不止、还有门第加持,再普通,那也是相对于过度营销的士族子女来说。站在平民的立场,伏均这样的处境,是多少人做梦也求不来的呀。

    这样的人,何须她一个八岁的、前途渺茫的女童来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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