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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那些“保重自身”的道理虽然不错,无奈秦楚和常人不同,是个不死不痛的例外,因而并不太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她这样想着,转过头对荀彧笑了下:“多谢文若替我解围。” 荀彧摇了摇头,低声道:“主公,先回治所吧。” 他的脸色其实不太好看,被泛寒的提灯一照,便更显得苍白,并不强烈的视线落在秦楚小臂的几道伤口上,被她敏锐地捕捉到,顿时有些不自在。 白日里那种古怪的情绪又一次翻涌上来,秦楚只好整了整衣冠,欲盖弥彰地将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藏在了衣袖之下,面不改色道:“好,走吧。” 荀彧见她如此,眼睫一颤,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借着提灯朦胧的光晕,他看见秦楚单薄的肩背显得有些僵硬,先前那道狰狞的伤口沉寂地横于脖颈上,红得有些刺目。 大概所有的情之所钟都起始于“鬼使神差”,荀彧就这样沉静地看着她上前,不知怎地,竟没能控制住自己,轻声道: “异人临行前,曾和我说‘一定珍重自己’。” 他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与张和的诘问截然不同,带着一点近乎隐忍的愁虑。就这么一句话,却好像传达出来了千言万语。 秦楚脚下一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的时间多被战事与公务占据,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其他琐事,因而也剖析不清自己的内心,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位……下属与友人,面对他暧昧不明的心意。 在无数场战斗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即便她在这时代学会一点微弱的悲悯,心中也仍然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厌恶袁术刘辩,是因为这些人的利益与她相左;她愿意救下程湘,也未必全因为感情——她不会真正痛恨一个人,正如她无法学会真切地爱一个人。 当年荀彧认她为主公时,曾说过“卿为梧桐,吾为禽鸟”,其实有失偏颇。秦楚心性才能异于常人,更类似凤凰本身,所到之处,自有梧桐拔地,盼她栖居。 所以,她要怎么面对荀彧这些似是而非的试探呢? 她微微垂下眼。 所幸荀彧没有给她太多踌躇的时间,自己先一步意识到了不妥。 他轻咳了一声,语气似乎有些异样,尾音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慌乱,找补道:“彧明白主公自有安排,只是心中……信使还在治所,我们先回去吧。” 秦楚借坡下驴,顺着他的话问:“文若看过那封信了吗?” “不曾。”荀彧很快定下心神,神色恢复了镇定,冷静道,“雒阳之信非同小可,需得主公亲自查看。” 秦楚皱起眉:“袁公路已露颓势,奉孝这时候来信,也不知是好是坏。” 此地距离治所已经极近,她心中惦记着荀彧口中的“雒阳来信”,走得便更加快了,不多久就看见了县衙点起的灯火。 还未等她走近,治所门前就响起一声激动的:“主公!” 秦楚愣了一下,疾步上前,才发现是个黑甲军士。 他像是奔波了很久,此时还风尘仆仆地靠在一边,眼圈都有些发青,只是双眼还很亮,一见她来,连忙抱拳跪地,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低头匆忙道:“这是祭酒的密信。” 秦楚心中陡然升起种不祥的预感。 然而她面色未变,只不动声色地与荀彧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仍是泰然地冲那信使点点头:“先随我回书房,一会儿再给我吧。” 那士兵于是迎着她入了治所,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待她拉开书房的门,才恭敬地呈上那封书信。 秦楚接过信封,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手指微微一僵,半晌没发出声音。 那信使默默退了两步。 荀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他使了个眼色,待将士走出书房,又带上了绢门,才露出一点忧色。 秦楚一声不吭地放下第一张竹纸,又将第二张来回翻阅了几遍,最终将信放回到案上,神色晦明不定。 片刻后,她才艰难道:“冀州韩馥并兖州刘岱,率兵牵制住司州庞德周瑜等人。” 这话一起头,荀彧脸色就变了。 韩馥与刘岱都是关东联军的人,他们两个既然牵制了司州,那袁绍…… “袁绍带着杨彪,与雒阳世家里应外合,踞于雒阳城外,逼奉孝孟德交出少帝,‘放天子自由’。” 秦楚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第133章 “放天子自由……” 秦楚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脑中闪过种种画面。从最开始派许攸议亲,到之后的杨彪离京,再到如今她与袁术对峙——袁绍蛰伏冀州至今, 就是在等这一天吗? 袁公路愚蠢嚣张, 带走陈留王, 因此吸引了朝廷上下的全部注意,没想到却恰好为袁绍铺了路。 这一点, 荀彧意识到得比她还快些。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秦楚把少帝安置在雒阳德阳殿, 尚未做出什么逾越之举, 就有人说她是“禁锢少帝, 独揽大权”, 可见世家是真的急了。 他眉头紧缩, 沉默片刻,忽从榻上起身,与秦楚对视一眼, 轻轻拉开了门。 守在门前的亲兵与那信使都愣了一下,还未出言询问,便听他道:“请纪灵将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