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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润之点了点头,勉强同意了这个看法。 江以桃却是抿着唇,凝神盯着这十三王爷懒散的样子,看他病态苍白的脸上因饮酒浮现出的一点儿红晕,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举动十分无礼,慌乱地垂下眸子。 方才那一瞬,江以桃不知为何想起了在溪山醉酒的那个夜晚。 想起了陆朝埋在桂花树下的那坛子甜酒。 江以桃不曾注意到,太子宋知云也颇有兴趣地瞧着自己,把她小姑娘似的小动作都净收眼底,又侧过脸去瞧了瞧十三王爷,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晚膳之后,宋知云又留着几人饮了茶,或许也是瞧出来江以桃的心不在焉,一盏茶后便十分识趣地说着改日再聚,让江以桃回去之后好好歇息。 江以桃也不推脱,起身作了个福便与江润之一同回了江家。 这方回到院子,江以桃才因那一小杯酒而产生了醉意,脑袋昏沉沉地直往下坠。 晴柔忙前忙后地为江以桃盛了盆温水来,接过晴佳手中的帕子,十分惊异道:姑娘怎的过了这般久才开始醉酒,我瞧之前在太子殿下那儿都好好的。 江以桃感受着温热的帕子轻贴在脸侧,一时间也是摸不着头脑,试探道:或许是被这风一吹,酒意才渐渐缓过来罢。 晴佳瞧着自家姑娘酡红的脸,十分担忧,自责道:我酒席前便问过了,姑娘这边的酒不过是果酒,想着应当是姑娘没事儿的,便不曾提醒于您。想来想来若是我提醒了姑娘,姑娘便不会醉酒了罢? 江以桃轻笑一声,自己本也是不愿饮酒,不过是那震惊过甚,一时间不能自已,便冲动了。左右不是这些小丫鬟的错,江以桃安抚似地笑道:是我自己喝的,有你什么错,真要说出个错来,也是我自己不注意的错。 可晴佳急得眼眶都红了。 江以桃眨了眨醉意朦胧的眼,又道:无事,不过是醉了个酒,这有什么的,从前也并不是没有醉过酒。 江以桃还记着在溪山的那一次,自己与陆朝在月下饮酒,也是像这般喝得醉了过去。 不过那次倒是比这会儿严重得许多,醒来后自己竟然是没了醉酒的记忆,只是那脑袋生生地泛着疼。 江以桃又想起了陆朝来。 想起他勾着玩味的笑意,轻声道:还说,还说要给陆朝当小娘子。 江以桃面色更红,所幸是被这后来的醉意掩盖了大半,并没有让两个小姑娘瞧出什么异常来。 陆朝酿的酒,十分甜,也出乎意料地醉人。 江以桃又是一声轻笑,扶着两个小丫鬟回到了卧房,侧身躺在了窗前的贵妃榻上,软声道:我自个待会便好了,你们且先出去罢。 两个小丫鬟虽是担心,却也说不出什么违抗的话来。 晴柔拿来一张雪白的兔毛毯子,轻盖在江以桃的身上,轻声道: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喊我与晴佳,我们只在门口守着姑娘。 出去罢。江以桃闭着眼,软糯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 两个小丫鬟没再说什么,为江以桃关上了窗户,防止夜里的寒风吹进来,把这身子骨不好的主子吹得染上风寒,又将烛台上那盏蜡烛的灯芯用剪子剪去了大半截,屋内顿时昏暗了不少。 做完这一切,两个小丫鬟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 江以桃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才起了身,一双不算清明的眼睛凝神瞧着自己裙摆上的花纹,好半晌才转了个身,打开了那方才被晴柔关上的窗户。 甫一推开窗,一股春夜的冷风便迎面盖了过来。 江以桃轻叹了口气,眨了眨眼去看这像是洒了墨台般的夜空。 三月的末尾,月儿又细又弯地挂在漆黑夜空,算不上多么明亮皎洁,不过那洒落下来的光亮依旧是温柔清冷的,像是一块柔软的绫罗,轻轻地盖在了世间万物身上。今夜这星子倒是亮闪闪的,三三两两地点缀在这夜幕之中。 陆朝,你在哪儿呢。 你好久没有陪我看过月亮了。 江以桃陡然鼻酸,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尽数砸在了自己扶着窗台的手上。泪珠子分明是从眼睛里出来的,可掉下来的时候却也不带一点儿温度了,像是结冰的湖水一般冰凉。 陆朝,你不会再陪我看月亮了。 江以桃分明都是清楚的,陆朝不会再出现了,桂枝亭也不会有孔明灯了。 什么约好了,什么约定。 都是骗子。 江以桃细细的啜泣着,泪眼朦胧中,桂枝亭那四角挂着的灯笼依旧明显得刺眼。 小姑娘家家的,还挺凶。 她是我的人,放干净点你们的手脚。 真是娇气。 不言姑娘,过来。 怎么这么爱哭啊,不言姑娘。 阿言在溪山,也是自由的。 昔日里陆朝那些话忽然间就劈头盖脸地涌了上来,像条毒蛇般缠绕着她,差点儿让她呼吸不上来。 桂枝亭安安静静地坐落在夜色里,四盏大红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 江以桃也不知自己这样凝神瞧了多久,再回过神来时,双手双脚皆已冰凉,更是因这跪坐而僵硬发麻,像被数千万只蚂蚁一同啃噬咬食一般,细细密密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