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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疑问,那是燎国使团的旌旗!

    白靖文很快看清,对方不少于三四十人,来人都是尖帽长靴穿扮,只有为首的那个穿着秀有火龙图案的长衣披风,除此之外,他手中持着一支长长的金色铜叶旌节,上面的金叶随着马蹄起伏晃跳跃,发出规则的金属敲击声,像是有人在演奏鼓铃。

    旌节是古代使者所持的信物,因代表皇帝而拥有极大权威,那人手持旌节,显然是代表燎国皇帝而来!

    这一队人才是真正的燎国使团,前面四个不过是探路的喽啰。

    为首的那人当先驻马于茶肆之前,他大致扫了一眼现场,一双眼睛犹如隼瞳锐利,他将手中旌节递给旁边副使,坐在马背上岿然不动,竟然向裴纶和上官妙云主动行了拱手礼。

    俺是燎国四太子金骨阿隼那,此番替大燎皇帝出使贵国,无意冒犯,诸位见谅。

    他面无表情说完,伸手摸向腰间,抽出一根乌黑锃亮的马鞭,二话不说,直接往地上那四个燎国喽啰脸上抽,啪啪声响,那四个燎国人脸上多了一道殷红的血痕,但这四人只知默默忍受,绝无半句怨言,他们吃完金骨阿隼那的鞭子,竟然主动走过来,右手捂住左胸,深深低头鞠躬,给上官妙云和裴纶等人行礼道歉!

    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燎国人见多了,没见过主动给人道歉的,这一下上官妙云和裴纶也不知如何应对,金骨阿隼那反而占回礼数,他见上官妙云和裴纶一时顿住,再不言语,打了个手势便要带着他的人安然离去。

    这时,一直在后边旁观的白靖文开了口:慢着。

    金骨阿隼那略一蹙眉,把视线往白靖文这边挪过来。

    他第一眼看见的自然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弱书生。

    不过金骨阿隼那眼光何其毒辣,正所谓同道中人臭味相投,他一眼看出这弱书生在瘦弱的皮囊之下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镇定与尖锐,那双眼睛里更有不输给他的冷峻与淡然,虽说穿了一身玄色常服看不出官职,但阿隼那敢肯定这人绝非池中之物。

    他停下马来,问了声:你有话说?

    白靖文指了指地上被那喽啰头子一脚踢烂的桌椅,说道:赔钱。

    金骨阿隼那:

    上官妙云和裴纶瞬间反应过来,两人提起底气,喝道:打烂东西不用赔?赔钱!

    大理寺众人纷纷帮腔,金骨阿隼那那双一成不变的鹰目有了异样的光芒,他饶有兴致打量了一番白靖文,随后从腰间的皮革袋中摸出一块虎头金,扬手一抛,像是抛来一代下马酒,金子落入白靖文手中。

    白靖文亮了亮金子示意收到,金骨阿隼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靖文没说话,金骨阿隼那道:你会自己说的,俺说到做到。

    说罢,撤回瞪住白靖文的一双鹰目,带着他的使团继续往京城方向进发。

    虽说从金骨阿隼那手里讨到了便宜,但看着那一股远去的烟尘,白靖文这个局外人心里也不是滋味,因为借状元白靖文的记忆,他对近年大宁朝与北边燎国之间的形势一清二楚。

    自十五年前先帝在武神关被燎太|祖金骨太玄以八万铁骑一举攻破五十万大军,大宁朝精锐尽丧,兵败如山倒,自朔方郡以至连州一线被燎国骑兵完全捅穿,北境六州三郡彻底沦为燎人猎场,最惨烈的当属蒙州与辽州,全境大小七十二城悉遭屠戮,史官落笔,写的是白骨盈野,尸骸塞流。

    大宁最后以议和才求得暂时苟安,而蒙州、连州、辽州和武关郡彻底沦为燎国领土,大宁北境防线退缩至幽州边陲一带,此消彼长,燎国拿了宁朝国土与年年岁贡,粮草武器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开始攻击北边其他草原部族,经过十多年苦心经营,已在大宁北方基本完成统一,形成了一个号称横向六千里,纵深三千里的庞大帝国!

    如此态势,燎国铁蹄南下只是时间问题。

    裴纶和上官妙云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说不得就有族人至亲死在十五年前那场武神关战役,也就难怪他们这些尚有血性的年轻人会对燎人生出泼天恨意。

    裴纶往烟尘方向啐了一口,咬牙切齿说道:什么四太子!要是在关外,他没死几个人不算完!

    后边大理寺的人纷纷附和,唯有上官妙云一脸不屑,反唇相讥道:刚才那四个杂碎欺负人咋没看见你出手?现在人跑了你打嘴仗?!

    裴纶一脸委屈道:不是你出手太快了吗!

    上官妙云其实了解裴纶是什么人,不再针对他,而是说道:得了得了,话被你说完了。

    她转过身弯下腰去,帮忙收拾地上被打破的桌椅,白靖文将手中的金子交给店家,店家哪里敢收,忙说道:这钱是大人从燎国人手里要来的,小老儿哪敢要?

    白靖文:就是你的,他们赔给你的。

    店家满脸疑云,他在这里做了大半辈子生意,从来都是官兵问他要钱,没见过官家反过来给他塞钱的,一时间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思来想去,只能问道:敢问大人在哪座衙门当差?官从何职?

    裴纶走过来,直接取走白靖文手中的金子塞到店家手中,说道:他是六品翰林修撰,新科状元郎,记住,是状元郎帮你从燎国人手里要到的这块金子!以后多跟人说说他的好,从燎国人手里拿东西,咱们状元郎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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