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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关心周子青。 三年,比律师估计地4-7年好一些,但—— 法官念出判决的那一刻他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三年啊。 那么优秀,那么骄傲的周子青,怎么可以坐三年的牢呢? 乔鑫直直看着周子青,他被剃了寸头,穿着囚服,带着手铐,面无表情地站在被告席。 乔鑫无法把他和那个曾经站在主席台上讲话的少年联系起来。 律师见完周子青,带回一句话: “他说让你该怎么过怎么过,不用……想着他。” 第66章 (一) 2017年在忙碌中不知不觉来临。 31号一整天乔鑫都泡在画室里,这几天正在办学生作品展,学生多了作品也就多,两天换一批,都是趁着晚上展览结束后布置的。 今年入冬以来,就不断有各路气象专家发表意见,说今年冬天异常的冷,是几十年来最冷一年……乔鑫穿上羽绒服,系紧围巾,套上皮手套,跨上摩托车。 头盔挡住了寒风,乔鑫独自骑行在深夜的马路上,昏黄的路灯一盏接一盏被他甩在身后。 关于这条路的记忆好像多是夏天,高中的时候,他和张小梁吭哧吭哧并排蹬车,一后背的汗。 昨天,张小梁从遥远的昆明打来电话,说他妻子怀孕了,让乔鑫做干爹。 到家,蹑手蹑脚地开门,换鞋,进屋,老妈已经睡了。乔鑫没开灯,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亮——摁亮手机屏幕的时候他动作一顿,愣愣地看着手机上的“2017”。 2017年了呃。 草草洗漱,乔鑫打着哈欠爬上床,心想明天是元旦假期了,大概来参观的人更多——会更忙啊。明天一大早就给小艾打电话,看他能不能再找个同学什么的来帮忙,工钱么可以加一些;今天坏了一个画架,得快点去买新的;画室西墙的那扇暖气漏水了,明天要打电话给维修工…… 一件件明天要做的事捋过一遍,睡意却像蝴蝶般翩然飞走。明明刚刚还困得睁不开眼。 2017年了。 2016,2017,2018,2019。 好,很好,2017了。 在这个寂静的冬夜里,乔鑫避无可避地,想起周子青。 ——其实现在已经好多了。 十月底周子青刚进去的时候,他真是发了疯一样,每天睡不着觉,经常是好不容易模模糊糊地有些睡意了,脑海中忽然蹦出周子青萧索的身影;事情也做不了,每天蜷缩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推演着,如果当时没有主持周子青的婚礼,如果在墓地那天拒绝了周子青的吻,如果周子青提分手没有央求他别分手……手里那条线,如果他曾经放开哪怕一次,时至今日周子青也不会入狱。 他会继续他意气风发的人生,而不是在监狱中艰难度日。 又想,周子青在里面过得好不好?当然是不好的。乔鑫每天都攥着手机找那些文章——入过狱的人写的,监狱里的饭菜,监狱里的劳动,监狱里的小小一块窗户,监狱里的暴力和绝望。 他不敢想象周子青会遭遇什么。 那是周子青啊,他心里白云一样的周子青,怎么能被困在那样肮脏又黑暗的地方——三年? 乔鑫简直疯了。 (二) 后来是怎么缓过来的呢,也记不清了。大概是周子青入狱了生活也还要继续。 之前那些谣言雾一般被吹散,似乎就是一夜之间,大家又在说,原来乔鑫是得罪了人啊,可怜孩子被整这么惨。 两三年不联系的许行甚至打电话来,义愤填膺:“那帮人就他妈天天闲得瞎逼逼!什么话不过脑子就传!” 乔鑫愣愣地回答:“是啊。” 也再没有人去画室打砸,很快画室就开起来了,产业区有不少辅导班艺考班,很多学生家长过来给孩子报班,乔鑫第一次招生就招来了32个学生。 很快地,生活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乔鑫每天麻木地忙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周子青走了,像是一列火车从他胸口穿过去,留下一个连血都不流的空洞。 一直到某一天宋辛打电话来,说起近况,乔鑫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周子青入狱了,缠绕他的那些麻烦,也随之消失。 “不是因为他吗,”宋辛轻声说:“他先把自己送进去了,你手上全是孟家的把柄,他们当然不敢来得罪你了。” “……”乔鑫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说:“我没本事。”没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送进去。 宋辛叹气:“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一直钻牛角尖……周子青这些年也就表面看着风光,他自己过得不舒心,你知道的吧?现在他要跳出去,那就得付出代价,”宋辛顿了顿,缓缓道:“壮士断腕。” “但是如果没有我,他就不用担心孟家报复我,他就不用把自己送进去。” “你笨啊,”宋辛说:“那不是因为他爱你吗——难道他爱你也是你的错?我跟你说,他和你在一起觉得幸福,他才会做这样的选择,你不要自责懂不懂?他能碰见你是他沾光了。” …… 挂掉电话之后,乔鑫看着窗外干枯的树枝,忽然想起周子青说的那句话: “这次决定权在你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