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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新的中继版寄来了,新的中继线也买来了,可电话还是无论如何都打不通。 连着几天,顾蛮生一宿一宿地不睡觉,他在交换机房里,咬着已经冷透了的馍头,打着手电翻看曲知舟的笔记。他实在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顾蛮生虽是学这个专业出生,也有在工作的经验,到底不是这批机子的研发人员,杨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也给父亲打了电话,让他赶紧把厂里的老研发派来解决问题。 但杨景才不肯答应,他说他正积极为展信寻找买家,已经有公司有意向了。他看准了他们这次又将白跑一回,无论如何不会再陪顾蛮生瞎折腾。 “你敢背着顾蛮生卖公司,我就不再认你当我爸!”杨柳脸颊通红,把所有对父亲的不满撂了出去,砰地砸上电话。 她恨得瑟瑟发抖,胸脯一上一下,她恨父亲缺乏战略眼光,更恨磨难无穷无尽。她从扈嫂子的木窗子望出去,忽然看见老五集结了一拨人,手上抄着农具,气势汹汹地往交换机房去了。来者不善,杨柳顾不上自己心里的不痛快了,赶紧招来浩子,让他去通知顾蛮生。 “哦!”浩子机敏地点着头,还没跑出屋子,又扭头问杨柳,“姐,你不一起?” “我去搬救兵,你别磨蹭了,快去!”杨柳看着浩子真像耗子一样,一蹿出门就没了影,自己也奔了出去。她向正坐在树下纳鞋底的扈嫂子请求道,“嫂子,你替我拦着点老五,我去找龙副县长!” 杨柳人长得俊又勤快,住在家里的这些天没少帮忙干活,扈嫂子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城里姑娘,立即答应下来。杨柳从小路溜出去找龙副县长,她就跑到老五跟前,问他:“小五啊,你带着这么多人还扛着家伙,这是要干什么?” “我们是要去找顾蛮生算账的,他就是个骗子,他的交换机打不了电话,他们公司就是骗子公司!”老五为了给村子装路灯的那一万块钱油水,死活是跟顾蛮生较上劲了,村民质朴,说啥信啥,他一挑唆他们顾蛮生是个骗子,他们就为保卫自己的扶贫款自发而来了。 “你是老实孩子,咱斗狠伤人的事情可不能干!” “嫂子你别管!今天有我没他!”老五搡了一把拦在身前的扈嫂子,冲气咻咻的大伙儿一扬手臂,“都跟我走!” 浩子刚给顾蛮生报了信,老五一帮人已经冲进了村里的交换机房。 来之前顾蛮生还在排查交换机的故障,箱盖全打开着,曲知舟的笔记都快翻烂了。 “哟,好大的阵仗啊。”顾蛮生站起身,向一群扛着锄头竖着棍子的农人走过去,脸上还带着痞痞的微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各位大哥,什么指教?” “你还想在这儿赖到什么时候?”顾蛮生一日不走,扶贫款一日就不能用来装路灯,悬在眼门前的五花rou也就一日吃不着,老五他今天不是来讲道理的。 顾蛮生看了所有人一眼,平静道:“不把交换机的问题解决了,我决不会走。” “你他妈就是一个骗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走不走?” “别废话了,练练呗。”笑容敛干净了,顾蛮生伸出手,将一侧的袖子往上捋了捋。显然,他是不惧他们的全武行的。 从顾蛮生坚决的态度里得来了答案,老五恶向胆边生,招呼着大伙儿往门里冲,“来啊,把他的烂机子给我砸了!” “不能砸,不能砸!”浩子张开手臂扑上去,试图把这群农人赶出去,可他细胳膊小身板,哪里拦得住。浩子绝望地哭出声来,“求求你们了……不能砸啊……” 众人不理他,一骨碌涌进来。顾蛮生赤手空拳,面色却平静得骇然,他一拳头就撂倒了冲在最前头的一个壮小伙。 “砸!”一屋子的硝烟气味里,不知道谁这么喊了一声。 场面一下变得混乱,顾蛮生撂倒不少个,也挨了不少下。他眼下嘴里一口血沫,夺了一个农人的棍子,平展在身前,将更激愤更汹涌的后来者们死死挡在交换机前。 万幸的是杨柳及时把龙副县长找来了。 “住手!”龙松看见顾蛮生被人一棍子砸在头上,一声不吭地栽倒下去,他怒喝道,“统统给我住手!” 老五不敢在副县长面前动武,停了手,他一停下,别人都不敢造次了。许多人挂了彩,交换机房一片狼藉,但在顾蛮生拼死护卫下,展信的千门机毫发未损。 其实龙松进门的时候,这场小规模的武装冲突正准备以顾蛮生的失败而告终。顾蛮生与浩子只有两个人,敌不过在场十来个年轻力壮又抄家伙的万川村民。顾蛮生被砸倒后半晌没再站起来。他就这么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额角鲜血漉漉。他面朝展信的交换机跪着,一边不住摇头,一边微微颤动肩膀,像是悲愤已极,疲倦已极,痛苦已极。 “顾蛮生?”龙松朝他走过去,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喊他一声,“小顾?” 龙松走到跟前才发现,顾蛮生居然在笑。 他边笑边摇头,不断喃喃重复,“我太蠢了,太蠢了,这么小的错误怎么会没发现……” 原来打不了电话的问题并不出在交换机上,而是接地线松脱了,倘若不是被老五砸倒在地,兴许一时半刻还发现不了。顾蛮生把地线重新接好,所有的问题终于冰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