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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还要一瓶白酒,要没茅台与五粮液……”顾蛮生往四下的餐桌上看了看,只好退而求其次,“泸州大曲也可以,一斤装的。” 待老板送酒上桌,曲颂宁笑了:“还真是大老板了,茅台五粮液都当水喝了。” “别笑我了,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居然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都一字不说。”顾蛮生用茶水洗了洗玻璃杯,又倒上满满一杯啤酒,把杯子推在曲颂宁面前,“先把这杯干了再说。” “啤酒不觉得太没诚意吗?”曲颂宁居然另取了一只杯子,自己给自己斟了半杯泸州大曲,他以双手举杯,向贝时远与顾蛮生敬酒道,“我敬你们。” 几十块钱一瓶的白酒,谈不上什么特别醇绵的口感,曲颂宁仍然不谙品酒,反正白酒无非贵贱好赖在他喝来都是一个滋味,一口下去,仿佛吞了一柄刀子一团火,瞬间由它开膛破肚,在五脏六腑间烧了个遍。他放下酒杯,被辛辣酒味呛着咳了几声。 以前的曲颂宁滴酒不沾,贝时远跟顾蛮生一起陪他喝了半杯,诧异地问道:“你现在怎么喝酒了?” “这话得从青藏高原上的几颗酒心巧克力说起了,太长了,没什么值得听的。”曲颂宁接过顾蛮生递来的啤酒杯,腼腆地笑了笑。 “反正一切归功于弟妹。”两个人同年,生日也就差了几个月,可顾蛮生就喜欢口头占人便宜,一直以“大哥”自居。他问曲颂宁,“说到这里,弟妹怎么没来啊?” “青麦怀孕了。而且她也不想打扰我们同学小聚。” “你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就要升级了!”顾蛮生满面春风,比听到自己的好消息还兴奋,又自斟自饮了大半杯。 风吹得顶棚飒飒作响,三个人碰杯碰得勤快,筷子倒动得不频。 “你呢?”顾蛮生转头望问贝时远,调侃道,“贝少爷人中龙凤,想到贝太太的姑娘能从这儿一直排到深圳吧。” “大业未成,何以家为?”贝时远饮了一口啤酒,微笑道,“家里倒是安排见过一个,各方面都不太合适,已经不见了。” 一声“大业”激起了顾蛮生的兴趣,他摆出正经神色:“上回没来得及问你,你在忙什么生意?” 贝时远也不在老友面前藏着掖着,大方告知道,虽然申远还没有拿到信产部的手机牌照,但他已经先下手为强,把贴牌联营的合作谈定了。 贝时远的这个预判是相当大胆的,显然也不仅仅只想“为他人作嫁衣裳”,他说,“我有信心,我们总有一天会子比母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终端什么的,好像有点意思,要不你让我也参一股,成与不成全凭天定,怎么样?”顾蛮生是属狼的,专业范围内能赚钱的当然都想掺和一脚,说着他就摸出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枚袁大头,半真半假地笑笑,“人像朝上,你就跟我合作。” 话音落地的同时,拇指就利索往上一挑,银币瞬间被抛入了空中。 然而贝时远眼尖手也快,不等银币落下,就一把将它给夺了过来。他将银币拿在手里,正面反面翻着看了看,果然坐实了自己的猜测——这枚袁大头正反都是一个样,没有麦穗花朵,都是袁世凯人像。 “你顾蛮生从来都是‘我命由几不由天’的,怎么可能一遇上大事,反倒变得听天由命了呢?”贝时远摇头笑笑,潇洒一抬手,又把银币抛还给了顾蛮生,“也就唬唬那些不了解你的人吧。” 被人当面戳穿也不觉尴尬,顾蛮生哈哈大笑,随手就把袁大头收进了裤兜里:“其实我对做终端也没兴趣,有一家日本企业,琢磨出一个叫什么小灵通的技术,天天想找我合作,我都没理他。” “什么小灵通?”贝时远到底人在体制内多年,不比顾蛮生对行业动态了如指掌,他对这个技术倒有兴趣。 “说白了就是固话补充,没什么技术含量。”顾蛮生不看好这个技术,也就不愿多谈,他提了酒瓶给贝时远倒酒,保证他酒杯不空,“亏得咱俩一个搞基站,一个搞终端,要真跟你是竞争对手,以我们彼此知根知底的关系,肯定是不死不休了。” “既然你们两个各管各的,分工明确,那我就做好你们两家的服务商好了。”曲颂宁笑着道,“其实我一直怕你们两个打起来。上大学那会儿我就奇怪,这么一时瑜亮的两个人,怎么就从没打起来过呢?” “钱是挣不完的,要不咱们今天就来个君子协定,”顾蛮生也爽快,端起酒杯,敬在了贝时远的面前,“我不搞终端,你不搞基站,咱们永远都是好兄弟。” 这个提议令贝时远微微瞠目,怔了一怔。顾蛮生入世得早,如今纵横商场多年,像他这么个老练的猎手实在不该说出这样的话。然而很快他便会意一笑,也举起了酒杯,“好,好兄弟一辈子。” 第43章 乐极(上) 1999年的春天对顾家而言注定是不同凡响的。 《新民晚报》的二版头条,汉海高院亲自登报道歉,为昔日的“纺织大王”顾长河平反了。惊蛰日的第一声春雷响彻云霄,这在整个中国的法制历史上都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其实,唐茹一早就从儿子那里听到了消息,起初还当他又犯了夸夸其谈的老毛病,一字没信。直到刚才从邻居手里接过报纸,她反复将这则新闻读了七八遍,才确信,她家的老顾是真的平反了。唐茹激动得不顾刚买的鲜活的鱼,一进门就将菜篮子撂在地下,拿着报纸一边奔跑一边大喊:“老顾!老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