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跟爸妈疏远是在高中时候，不为别的，因为一心求学才选择背井离乡。

    并非嫌弃农村的师资阵容与教育资源不好，其实不爱念书，数学、理化、英语我样样不

    行，唯独国文科目稍有一点成就而已。

    什么成就？

    全国青年文艺竞赛高中组第一名。

    运气不错，我的作品被城市里的名校看见，他们发出邀约，难能可贵的认同让我决定转

    学，勇敢无畏不用假想，可以获得的帮助绝对超出期望，为了当上国文老师，我义无反顾把

    握这次天送机会！

    于是像詹姆斯那样开始租屋。

    如“日夜合租”的修铭那样开始体验颠沛流离的搬家生活。

    有份上进心是件好事，但理想终归理想，总要在现实中做出取捨，然后尽量平衡。

    好比娶东南亚的外籍新娘，先声明我没种族歧视，要不拿欧美国家一同比喻。

    无论先进落后，异国婚姻存在的最大难题就是地域不公，除非俩夫妻都不想定居在自己

    的出生国家，不然其中一方是必得放弃和家人们的相处缘份。

    嘖嘖，这借镜好像有点超过，毕竟读书而已，不像婚姻一辈子的事。

    比起爸妈，我和姊姊的手足之情相对稳固，虽然大我十岁，但互动上从未有代沟出现。

    我们私下存在一份约定是爸妈没有的，那就是每年生日都要互送礼物，不看贵重，但满

    满的心意一定要让对方深刻感受。

    我爱我姊，但她在我最需要关爱的时候离我而去。

    入伍那年，我才过完生日，姊夫就带上体弱多病的姊姊移民到新加坡接受长期治疗，硬

    生生将我俩分割切离。

    姊夫是台湾人，不是异国婚姻却还是与家人分隔两地。

    治疗很好，治疗必须，所以我没有抱怨，至少没有公开抱怨。

    原来……如此怀念。

    怀念姊姊每天都跟我一起洗澡搓背。

    怀念姊姊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

    怀念姊姊总是豪迈当着我面拉屎尿。

    曾经拥有的美好造就失去后的百般无奈。

    说好的礼物呢？

    说好洗到老呢？

    多少次了？

    究竟还要多少次？

    急转直下的不如意才不会一直发生。

    ＊

    经理慌慌张张气喘吁吁，带来一件不如意的坏消息。

    唉……反应真迟钝，见卉君没穿内裤就该知道小声点，慢慢挪到耳边讲悄悄话才对。

    结果音量大到整间银行都听见了。

    「金先生……你的彩票没问题，可以领到奖金，但……」经理难以啟齿：「这真是史无

    前例，本期的头奖得主打破世界纪录，一共高达1001人！」

    「哪尼！」

    经理拿了张白纸在桌上写啊写。

    头彩奖金最终累计4亿3仟万。

    如今1001人签中。

    代表每人只能拿到……42万9仟5佰70块。

    扣除所得税后剩馀……34万3仟6佰56块。

    我脸上多了一坨滑滑稠稠，那是来自卉君口中的青绿脓痰。

    「呿！嚣张没落魄久，就是说你这种！」这女的说变就变。

    至此，我见证从一个亲切有礼……到冷言冷语……到鄙视嘴脸……到知错悔改……到委

    屈不甘……到坚守贞cao……到臣服诱惑……到高傲復燃……是多么地花里胡哨。

    多么地有失原则！

    说得对，果然人性本贱。

    而现在的我要为今天的大爷行径付出代价。

    那也没啥，不过丢死人罢了。

    「差不多就好，没错现在1仟万的服务费我付不出来，但7万5的保单……一份就好，

    还能买几个月，喔不不不，改2万5的，总之我还是你客户，态度给我放客气点！」没错我

    在垂死挣扎。

    卉君没有反省跡象，只见她拿出一封信件大力拍桌：「你在本行的信用卡帐单，本金加

    循环利息……共计33万1仟8佰78块。」

    原来，当初不仅仅是瞧不起我的穷酸馀额，就连欠债的秘密都被发现。

    最终我才实领1万多块离开银行，外加一片红不隆咚的手印巴掌。

    算了，至少我看见她没穿内裤的yin荡模样。

    对付卉君，我承认不应该，以暴制暴不是正义解答，何况他的罪过比起姦yin掳掠杀人放

    火来说真是还好，相较之下只是鼻屎大的问题。

    然而创业的胸怀大志化作泡影，我想我会难过好几天，志不在营利，而是造福广大的男

    姓同胞，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忍耐一下先靠双手解决吧。

    ＊

    生离死别，人生必经过程。

    孩童时期扛不住，只能随着年纪增长提升抗压。

    第一次遭遇还不算数，因为当时只有八个月大。

    第二次哭得唏哩哗啦，国小五年级已经成熟懂事，理解再也见不到的离别痛苦。

    第三次泪腺没有啟动反应，退伍后的岁数早就明白心理建设的重要性。

    不管亲朋好友或者阿猫阿狗，经歷只要一多，负面情绪就可淡化，而这些都是经验累计

    的修练成果。

    哭，代表情感丰富，代表忠义无双，不代表惊慌懦弱。

    不哭，不代表忤逆，不代表冷血无情，代表看破红尘。

    怎么说亡者都不希望在世的人悲伤难过，往后日子更要勇敢抬头活出精彩。

    一滴而已，一滴水珠落在脸庞。

    因为阴雷作响，大白天的上空乌云密布，特别适合现在的悲悽氛围。

    灵堂设置门口，告别式在五天过后。

    家属们哀痛万分，唯独年幼的女童一滴泪也没流。

    年仅七岁的幼小心灵，让我想起坚强无比的潭雅当年也是七岁。

    不愧是未婚妻，慧根果然鹤立鸡群。

    「婷妤，不要难过，爸爸只是去很远的地方工作。」姑姑抱着未婚妻。

    「爸爸死了，我知道。」

    「……」

    「而且我没难过，大家都说爸爸是个杂碎浑蛋，所以这样也好。」

    「他……不坏……只是笨了点。」

    何止一点，简直蠢到家了。

    因为真到家了，罗邦智的无理判决唤起网友们的革命意识，于是“正义袋鼠”粉丝专页

    风光创立，他们专门抨击荒腔走板的低级法官，有胆再乱，就给你一点顏色瞧瞧。

    迟早的，正确的事总有人去做，指的就是号召人公孙悦毅。

    追杀彷彿永无止尽，但人都死了还不放过……似乎夸张过头。

    大约百人响应，各个身穿印有拳击袋鼠的白色t恤，全部集结在灵堂前欢声雷动。

    这边恭喜秘笈里的金城武猜对了，暗杀兇手藏匿其中。

    而这次不再丢撒冥纸，因为罗邦智刚好需要。

    也没搬出过期鸡蛋，因为他们想到更有趣的庆祝方法。

    冲天炮的咻咻声从未停止，讲好每隔几秒就要点燃一支，有时嗨到五、六根一齐发射，

    真的很得意忘形。

    无所谓，不怕庆典提早结束，邻近居民竟然手牵着手一同加入，楼上揪楼下，阿公牵阿

    嬤，此时不仅出现小朋友最喜欢的仙女棒，甚至还有店家免费提供家传的彩色烟雾，大伙儿

    玩得不亦乐乎。

    这可是大新闻后的精彩续集啊！

    各家记者当然也不缺席，只是碍于身份得保持中立，不然其中几人也想放飞参与。

    多少震撼那些狗官吧？

    立法院也好，司法院也罢，人民的陈情得不到结果，起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一天。

    搞清楚，你们没资格抱怨责怪，革命，源自种种荒唐审判。

    一道火光炸到婷妤的稚嫩小手，没有退缩，懂事的她代替那没用老爸……承受各种揶揄

    挑衅。

    皮rou之伤是没有到很严重，但这群人疯了，明知小妹也是受害人之一，无差别攻击就是

    要警告司法败坏不值同情。

    乱糟糟，遍体鳞伤的姑姑好不容易抱着婷妤躲到安全地方，然后下定决心不会参加哥哥

    的死人告别式。

    快打部队终于来了吗？

    不……是镇暴小组，战火的熊焰大到让警方高度重视，其实他们也很无奈，应该说只要

    智商正常，没人会想要帮忙当今法官。

    正义袋鼠与乱入的民眾一个个被驱离解散，不是给警察面子，而是装备有所差距，否则

    抗争还会持续到底。

    乖，听话，没事回家睡觉。

    镇暴小组不想动粗，一切都是职责所在，况且待会还会有立法委员前来上香，至少清出

    一条乾净道路，完成千百个不愿意的狗屁使命，队长何远征这么想着。

    说到立法委员真的也是半斤八两，社会秩序明明如此混乱，酒驾、性侵、又杀人，新闻

    播到烂掉还是没作为。

    立法啊你们不是立法委员吗？

    没你的事别人家小孩死不完？

    该骂，太无能了，恐龙法官的养成你们也有责任。

    很简单嘛，修法加重刑罚连国小生都懂，到底会不会？

    好惨你们不会，满脑子只想着如何作秀，把秀作得隆重漂亮又好看，才能迎来更多的贪

    污机会，尤其收贿的快感还没真实体验，光用想像就令人高潮喷水。

    到底谁还有心为民服务？

    一个都没，这个说法超级公平，因为犯罪率节节攀升是不可否认的铁证事实。

    黑头车缓缓驶来，从远方就能看见还有警车随行护送。

    真的是……凭什么拥有此等礼遇？

    熄火，不偏不倚停在灵堂前，后座门开啟，下车是一位名叫白兰女士的立法委员。

    才冷静下来的正义袋鼠又开始群体暴动。

    前些日子虐童致死案频传搞得人神共愤，都是那群年轻夫妻啦，再嫁再娶的啦，同居男

    女朋友啦，往生好几个，重伤没死更是多到数不清。

    许多民间团体联合向立法院提出陈情，希望虐童唯一死刑，至少加重刑罚才有约束作用

    ，结果你们知道白兰女士在社群软体上发表什么吗？

    “多生几胎备用，发生意外比较不会伤心难过。”

    很明显这人同是社会败类。

    随扈点了一柱清香递给白兰女士，接过手，对着罗邦智的遗照行礼鞠躬。

    此举让人更加火大！

    根本是垃圾情谊深表惋惜。

    试问谁能看得下去？

    喀喀……砰！

    巨大声响震耳欲聋，又一道火光不知打哪而来，但这回是以rou眼跟不上的速度直接贯穿

    白兰女士的左肩膀……

    烧焦的洞口冒着烟，沸腾的鲜血香又甜。

    不是冲天炮，这次是颗货真价实的手枪子弹！

    天啊闹过头吧，当作现在是无政府吗？

    喔不……

    台湾的司法表现早就回答你，这个国家正是处于无政府状态。

    白兰女士倒在灵堂前昏厥过去，没有任何一名随扈上前搀扶，全都跑了，要不是为了几

    个臭钱才屈就于下，但现况不同了，生命受到威胁，那……还不赶紧逃离这尊骯脏瘟神！

    镇暴小组收起警棍，在所有人面前换上真枪实弹，展示要逮到枪手的坚定决心。

    终于正义袋鼠作鸟兽散，逃得逃，跑得跑。

    踉踉蹌蹌的记者也爬回车内避免捲入无妄之灾。

    一团混乱，加上吃瓜群眾们居然开始乱丢烟火，企图掩护枪手逃离现场。

    这样还抓得到吗？

    肯定抓不了了。

    专业的镇暴小组也会吃鱉？

    傻瓜当然不是。

    其实包括队长，镇暴小组全体人员在第一时间都发现了枪手位置，很有默契，不用言语

    表达，大家心照不宣当没看见。

    做得好，公孙悦毅、何远征，配合得天衣无缝，大伙真是顶呱呱。

    狗官们还没警觉吗？

    再脑残下去就是这种下场。

    不信？

    带种继续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