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 第8节
白子慕毫不犹豫张嘴:“哥哥!” 雷二哥叼着一根油条,走过来捏他脸:“小碗儿,也喊我一声呗!” 雷二哥爱漂亮一些,一直对自家泥猴儿一样的小弟看不上,倒是挺喜欢白子慕,这漂亮小孩白白嫩嫩的被他一逗就会害羞,迈着小碎步往雷mama那边跑,牵着她衣角躲在后面探头去瞧,视线对上之后又很快缩了回去。 雷东川跑过来护着他,牵着白子慕的手带他进房间去,一边给他手里塞玩具一边严肃道:“你以后就喊我一个人,知道吗,我才是你哥。” 白子慕不太懂。 他只是在学雷东川喊人。 不过很快白子慕的注意力就被雷东川塞过来的玩具吸引了,那是一个崭新的魔方,上面的塑料膜还没撕。雷东川把这新得的玩具第一个给了白子慕玩,颇有几分当哥哥的样子,还在那耐心教导白子慕如何扭转魔方,对齐不同颜色的小方块。 白子慕挺喜欢这个新玩具,高高兴兴玩儿了好久。 一直到两个小孩午睡的时候,白子慕手里还攥着魔方没撒手,一旁的雷东川就豪迈许多,睡得四仰八叉,脑袋下面还有一支玩具冲锋枪,一点都没妨碍他进入甜甜梦乡。 雷mama担心白子慕晚上回去还是吃不饱,特意提前做了晚饭,哄着他先吃了。 晚上吃的是热汤面,上面盖了一个煎炸过的荷包蛋,焦黄喷香,咬起来边缘还有点酥脆,特别好吃。 白子慕饭量小,荷包蛋都没能独立吃完,还是雷东川趁雷mama转身去拿酱菜的时候,凑上去啊呜一口帮他解决了半个煎蛋。 雷mama拿了一块红油腐乳,又端了一点小酱菜,问他:“子慕,吃饱了吗,锅里还有呢,要不要再来一点?” 白子慕摇摇头,他低头在兜里翻了半天,掏出来一个叠成小船的一块钱,举起来送给雷mama。 雷mama惊讶:“这是哪儿来的呀?” 雷东川挺胸得意道:“我给小碗儿叠的!” 雷mama:“你叠的?你哪来的钱啊?” 雷东川挠头:“钱是小碗儿自己的啊,我就给他叠来着。” 雷mama低头问正主:“乖宝,这钱谁给你的呀?” 白子慕道:“mama给的,我给妈……雷mama。” 小孩刚才差点喊错了,这让雷mama心花怒放,她这几天没少哄着小朋友喊她一声呢!雷mama弯腰把那一块钱给他放回兜里,笑着道:“这是一块钱呢,自己收好,回头让你雷哥哥带你去街上买点小零嘴吃,或者买玩具。” 小孩摇头:“吃饭的钱。”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mama让我给的。” 雷mama乐了:“那是在外头,你就把这当成自己家,不用给饭钱!” 白子慕有些懵懂,董玉秀只跟他讲肚子饿了就去买吃的,但是他吃了好多东西,雷mama却不要他的钱。 雷东川比他大两岁,知道钱有用,但也不怎么在意,他是家属大院里少数每个月都有零花钱的小孩,雷家生活条件不错,他两个哥哥还会时不时给他一两毛钱,因此白子慕送给他的一块钱,他都叠成纸船又还给了白子慕。 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把话说清楚,雷mama听得都心疼了,揉了揉白子慕的小卷毛道:“以后饿了就来,我让东川去接你,姨每天给你做好吃的啊。” “唔?” “就这么定了,你自己收着,自己花,别让人拿了去呀。” 白子慕抱了雷mama一下,像是小动物一样,蹭了蹭,在对方身上留下一点气味,圈成自己人。 小孩临走的时候,还趴在雷东川耳朵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哥哥,我的大白兔奶糖在你的书包里。” 雷东川:“你什么时候拿过来……他们昨天说的是真的?就为了这包糖,董天硕推你了?” 白子慕:“嗯。” 雷东川火大:“等我晚上过去就揍他!” 两个小孩叽叽咕咕,说着属于他们的小秘密。 雷东川牵着白子慕的手送他回家,要不是董天硕跑出去玩了,这顿揍妥妥的躲不了。 雷东川在董家大门那守了将近半个小时,没等到人,小牛犊子一样气呼呼地回自己家去了。 他拿白子慕当自己亲弟弟,那就是自己人,董天硕抢白子慕的东西,这跟抢他雷东川的有什么两样啊?! 雷东川晚上写作业的时候还一心二用,想着明天到了学校好好收拾董天硕一顿。 雷mama过来检查儿子的作业,看着雷东川书包沉,伸手给他整理了一下,一下就翻出一大包大白兔奶糖。这在北方小城是个稀罕物,虽然价格并不是十分贵重,但交通不发达的年代,除非去南方或者托运输车队的关系,才能捎带回来一些这样的东西。 雷mama惊讶道:“这哪儿来的?” 雷东川看了一眼,道:“还能是谁,小碗儿放的呗。” 雷mama听了原因,心疼之余又觉得好笑:“子慕这孩子心眼也多,挺好,以后不怕受欺负。” 雷东川拍了桌子一下,气呼呼道:“董天硕和他妈老欺负小碗儿!我上回过去,都瞧见了,董天硕还抢他跟前那盘菜吃,咱家小碗儿一口都没吃着——” 雷mama心疼道:“这哪成呀,东川你以后每天都去喊一声,让子慕过来吃饭。” “哎!” 雷mama一点都不心疼,白子慕过来,不过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儿,能吃多少。她还问儿子:“子慕平时都喜欢吃什么?” “喜欢喝粥。”雷东川毫不犹豫道,他每回去都瞧见白子慕吃这个,“白米饭也喜欢吃。” 雷mama道:“对对,他是从南边来的,是喜欢吃米,难怪上回吃白米饭吃得那么香。” 第12章 劝嫁 起初白子慕是肚子饿了才去雷家,但是很快,雷东川比他还适应,一到了开饭的时候就去董家蹲点接他。 几次之后,董玉秀就知道了。 她特意给雷家送了两次衣服,都是从南边运来的最新款运动服,给家里大人的只是t恤,反而是雷家三个小子一身儿新衣,连脚上都是崭新的运动鞋。 雷mama有些不好意思,推辞道:“这不行,你拿来的也太多了,如果非要留下,你就算算钱,我把钱给你!” 董玉秀笑道:“姐,你要这样,我就要跟您这边算饭钱啦!” “这怎么能算成一回事……” “就是一回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拿着就是了,我给子慕也买了一身儿,瞧,他和东川俩人穿一样的,跟亲兄弟似的,多好。” 一旁的雷东川正带着白子慕凑在一起玩儿弹珠,两个小孩儿穿的外套也是董玉秀给的,款式相仿,打眼一瞧,还真觉得像兄弟两个。 雷mama笑着道:“别说,还真是挺像。” 董玉秀借机又推让了一下,道:“姐,衣服您就留下吧,我还有别的事儿求您呢。” 雷mama问她:“什么事呀?” 董玉秀道:“我想把孩子留在您这边一段日子,过几天要南下一趟。” 雷mama:“是去进货?” 董玉秀咬了咬唇,道:“也不全是,接了个电话,那边说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我去看看,没准是我男人。” 雷mama心里感慨,答应一声让她放心去,又问了时间,略想一下道:“下周三是吧,正好老雷他们单位的车去省城,你直接坐他们顺路车过去,到了那边之后也好乘火车,咱们这边的车票太少,一时半会的也买不着。” “哎。” 董玉秀给雷家送下东西,又坐着说了会话,就带白子慕回去了。 傍晚时分,董家正在做饭。 家属大院用的都是蜂窝煤,小炉子放在外面,要是谁家炖个鸡汤什么的,隔着院墙都能闻到,可要是谁家炖的汤糊了,也是闻得清清楚楚。 白子慕动了动鼻尖,脚步停下,他能闻得出,舅妈把饭又做糊了。 董玉秀也猜出来了,她带白子慕绕路去街边买了点熟食,切了一点卤牛rou,瞧见今天有炸小鱼,也买了一些。 白子慕个子小,垫脚也在看。 董玉秀看了下,只可惜今天没有小孩上次吃的卤猪尾巴了,她要了一块卤豆干给白子慕拿着吃。 白子慕不挑食,给什么都喜欢。 母子俩回到家的时候,果然听到了吴金凤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在那大声嚷嚷。 董姥姥持家节俭,喜欢荤素搭配着吃,吴金凤肚子里馋虫闹了许久,一直想炖一只老母鸡吃,今儿好不容易买来一只,她一整个儿炖进去。因为煮的时间长,她又惯爱躲懒,就去客厅看电视去了,看得入迷,一不小心就把老母鸡炖糊了,锅底都整个黑成焦炭,别说汤,鸡都没法吃了。 吴金凤心疼,又嘴馋,这是好久之前就想打的牙祭了,现在成了泡影,气得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名义上是怪董天硕,其实是怨董姥姥手脚不利落,没帮她看好。 “董天硕,你这么大的人了连火都看不好,还能干点什么事!一只老母鸡可不少钱哪,我忙里忙外的,就差最后收火了,你连这点小事都管不好,白瞎了一只鸡……你奶奶腿脚不利索帮不了忙,你也瞧不见吗!”吴金凤嗓门很大,站在院子里嚷嚷。 董玉秀帮着母亲回了一句:“大嫂,咱们家吃rou,哪回不是你全管着?这rou不上桌,我们可瞧不见一丝半点,别说妈,我都习惯了。” 吴金凤碰了个软钉子,加上董玉秀给带回来一些卤味,被压得火气发不出来,哼唧两声还是提着熟食袋去了厨房。 晚上吃饭的时候,吴金凤大口吃卤rou,董天硕也是这般,头都埋在碗里不抬起来。 董玉秀提前夹了两三块薄rou片放在小盘子里,白子慕吃的慢,她也不急,低头挑了炸小鱼的鱼刺,喂到小孩儿嘴里。 白子慕吃饭,也抬头看她,视线跟mama的对上就会笑得眼睛弯起来。 这天晚上,白子慕比平时吃的都多。 他面前的小碗里,堆放的食物,也比平时都多,快要冒尖了。 吴金凤吃rou也不闲着,笑着问道:“玉秀,你现在当老板了,我听说你手底下七八个人呢,一天能赚不少钱吧?” 董玉秀道:“没多少,糊口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如今可是阔气,给那么多人发工资就得好几百,我娘家有个侄女今年没考上学,我还跟她说起你呢!说你本事大,跟着你,肯定能学好多学问……” 吴金凤夸了半天,董玉秀却没接话。 吴金凤有些不太满意起来,她虽吃了董玉秀带回家的卤rou,但也听说了董玉秀给雷家送运动服的事,她觉得白子慕一直在她家,这些好东西董玉秀应该拿来感激她,而不是给一个外人。 吴金凤话挑拨道:“玉秀,你有钱了也要仔细着花,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别被外头的人骗了,你别看雷厂长现在风光,外头都传他要退下来啦!没准连矿区那边都管不了,你呀,多留个心眼,讨好他们家有什么用哪!” 董玉秀只当没听见,夹了炸小鱼给白子慕,叮嘱小孩慢点吃。 吴金凤面上挂不住,扭头又冲董姥姥发难,责怪老人之前出去几天走亲戚的事儿:“妈,您这些天出去是享福了,不知道家里都乱成什么样。我又接送孩子,又买菜做饭,还要去矿区那给玉海送换洗衣裳……” 董姥姥道:“我也不是去享福,是亲戚之间有事,总归要走动一下,而且我走的时候已经买好菜了呀。” 吴金凤可算找到了话头,立刻道:“还不是子慕挑食,买的菜不吃,都吐了。” 董姥姥疑惑:“吐了?” 吴金凤道:“对呀,这孩子太浪费粮食了,一点都不爱惜,不信您问天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