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３）夜深时

    「这就是你所谓的冷静方法吗？」

    彦站在吵闹的音乐声中，昏暗的灯光下，霓虹的球道在眼前，头上还有电子计分板在计算－夜间保龄球馆。

    「是，我很喜欢，有空的时候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可以发洩，就算洗沟也无所谓，就彻夜尽情的玩球。」

    追对她笑，在曖昧不明的环境下，彦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没礼貌，怎么会想追是那种女人。但是她有点不懂，为何整个保龄球馆就只有她跟追。

    「我平时来打球，不喜欢有陌生人在一旁，所以会包场。」

    这话是骗彦的，追今晚是想跟彦独处才要司机先包场，为爱撒个小谎也是挺坏的，但应该还是能被原谅。

    「你会打吗？」追拿球问她。

    「当然。」

    彦讨厌被人看不起，也许是alpha的天性，所以从小就学习各类事物，从学科到术科，从室内到室外，从静态到动态，虽然不会每样都完美，但至少都不会太差，她就是很标准的alpha，永远都不愿先低头服输的alpha。这种坚韧，追欣赏也喜欢，她忍不住想总裁若是alpha，大概会比彦再更加极端狂妄，也或许是凯莎的个性本身就太强，所以上天才派她去当omega来平衡。

    「要比一下吗？」

    追问，彦没有回答，走上另一个球道，拿球的准备动作已是答覆。很快就来了一场较量，其实胜负不是追在意的，因为当彦答应在这里跟自己玩保龄球的时候，她就已经达成目的。每一次球瓶全倒，追就更加兴奋，心脏狂跳，信息素散发的尽是喜悦，没有一丝杂质，乾净而纯真，也难怪了，毕竟这是追的第一次。追开心的都快忘了工作，幸好有先派其他部下接续追查，不然玩了好几个鐘头，如果进度延迟会被凯莎责骂。

    「赢了。」彦握拳。

    「你好棒。」

    追拍手，看记分板上的数字，确实差了一大截，彦是太认真，但追的表情不是敷衍，是美丽而满足。彦摸了摸鼻子，心情复杂起来，想藉着不清楚的光亮掩饰那小小的悸动。随后两人坐下休息，向店内的服务生点餐，唯一的一组客人。

    「累了？你工作也一天了，早点回去睡吧。」彦看见追打呵欠。

    「不，我的工作时间是二十四小时待命。」

    「这么拼命？很缺钱？」

    「不，我跟你一样，我也喜欢凯莎总裁。」

    彦愣了一下，她不是初次听见omega跟omega在一起的情侣，只是此时听到这些话，她的感觉很奇怪，非比寻常的奇怪，因为彦区分不出她跟她的喜欢的差别。看彦皱眉不甚理解的样子，追浅笑为她解答。

    「彦，跟你说个小秘密。」追没有故意靠近彦，或是大声说话，但这一刻，她的话深刻记在彦的脑中。

    「你也不是人，更不是alpha，是天使。」

    语毕，追拿起彦的手，轻轻吻了她的手背。对此，彦傻了，虽然她已猜到追是在追求自己，但这明显的举动一出现，她的脑袋瞬间当机。世界停止了五秒，彼此对看了五秒后，彦猛然站起身，混乱不堪的信息素，那是她的不知所措，转身落荒而逃，也不懂要逃避什么。追坐在原位，望着她逃离，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但坐姿还是端正，整颗心悬着，心想是她进展太快了？

    「不追她回来吗？」司机不久后走过来。

    「不，她要想回来，就会再来找我。」

    「若不回来呢？」

    「那我就向总裁请假一天，躲在棉被里大哭一场。」

    －－－

    从同居到现在，还没有过不相拥而睡的夜晚。单人床很挤，凯莎知道鹤熙没心情恩爱亲热，她面墙背对自己侧睡，凯莎面向鹤熙的背，她是绝对忍不了的，也是因为感受到她的alpha状态不好，她也很不好受。凯莎伸手环抱鹤熙的腰，胸部贴上她的背脊，脸埋在她的银发里，深深的慢慢的闻入她的信息素，因为她很不安，也是在跟她抱歉，暗中做了很多事，有一些还不是合法的。鹤熙没睡着，因为她很害怕，虽然记忆没有完全恢復，但总算知道真有那么一回事，很多思绪在乱窜－对自己的朋友见死不救？那个女孩现在如何？当年有没有被标记？是不是怨恨自己？每分每秒都痛苦煎熬？

    「凯莎。」鹤熙忽然握住凯莎的手。

    「我在。」凯莎激动起来，立刻有了精神。

    「可以让我看你调查的结果吗？」

    鹤熙也是忍耐不了了，内疚跟负罪感不断笼罩她，她难以入眠，怕一闭上眼就想起自己的过错。凯莎没理由拒绝，只是担心鹤熙会太逞强。凯莎下床，把一旁的笔电打开，打开那一份档案，确实是从一认识鹤熙就开始每天记录她所有的生活作息，起床到睡着，有何习惯兴趣，凯莎做的很彻底，往上查了她家三代的资料都有，甚至有些是鹤熙根本不知道的，包括她父母的基因会排斥，多辛苦才有她的出生。

    「我不是怕你会害我，鹤熙，我爱上你之后，原本也想慢慢了解你，但你知道我很心急，我不准有人比我更懂你。」

    凯莎说真心话，但坦白说，鹤熙有点惊吓，无法说明这种感受，她不是生气，而是被搞混了。原来跟谁谈感情，就要对谁公开过去的全部？或说，人本该要对自己百分之百诚实？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那个allan，她现在过得好吗？」下一页的资讯就是关于allan。

    「我无法评断，我不予置评。」

    凯莎的表情有些忧伤，同为omega，她对这个女孩多的都是同情跟可怜，旧时代的牺牲，似乎是永无止尽的悲歌。

    「她还活着吧？」

    「她住在市中心郊区的旧公寓里。」

    「家人呢？」

    「她跟她弟弟一起住。」

    「弟弟？」

    面对鹤熙不信的眼神，凯莎深吸一口气。

    「儿子，她跟她儿子一起住。」

    「她儿子多大了？老公呢？」

    「她老公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她儿子已经十七岁。」

    听到答案，鹤熙快要崩溃。

    「凯莎，我今年三十岁。」

    「我知道。」凯莎的声音有颤抖。

    气氛降到冰点，此时沉默反而是最有温度的表现，但事到如今，继续隐瞒是毫无意义。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见凯莎低头沉思，鹤熙问。

    「她在市中心的酒店做公关。」这是非常委婉的说法，但鹤熙活这么久，不会不知道现实的情况。

    终于说完，凯莎轻轻盖上笔电，但身体是沉重的。

    「你同意我去看她吗？」

    不知为何，凯莎今晚听这句话，异常刺耳，但不是因为鹤熙想去见allan，而是她徵求她的同意。从什么时候开始，鹤熙做任何事都要经过她的同意？凯莎不自知，她常常掛在嘴边的，听来很浪漫的话，原来你是我女朋友，跟你是我的，有时候也是差别甚大。太常用命令句来站稳自己的立场，殊不知问句也是杀伤力极强。

    「你要去跟她道歉吗？」

    「凯莎，你的心理医生评估那是我的魔障，但我想去见她不是要治好自己。」

    看鹤熙眼神纠结，凯莎下定决心。

    「鹤熙，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相信你，我依然是你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