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篇 15.无关情慾
今晚月色混浊,几阵风扫过,却吹不散浓厚云雾。 看不清楚,却方便躲藏。 方寧已经数完了房间,他说,「我得先下去,我还有别的任务。」 「你跟萧兰茝在交往吗?」苏惠全连忙在他离开前追问。他眼睛还盯着狙击镜,并没看过去。 方寧的语气听上去十分不悦,「好好工作,别满脑子风花雪月。我可是一匹孤高的狼,谁跟谁交往?」 狙击镜里,饭桌上的萧兰茝笑了,笑容冲淡了他冷情的眉眼,他往窗外看了一眼。似在狙击镜头里对了眼。 苏惠全想萧兰茝应该戴着耳机,是听得见他们谈话的。 「苏惠全你好好干活,我先下去了。」方寧收好了装备。 苏惠全点点头,时间也差不多了,范良让他在晚上八点左右朝潘悦开枪。 范良要求开枪的位置很特别,很刁鑽。 苏惠全调整好了位置,他对自己的枪法特别有把握,耳机里滋滋响了几声,「……」 范良的低语低得几乎听不清,苏惠全听不清楚,「什么?」 只见房内范良站起身,暗中让他行动。 苏惠全扣下了扳机。 同一时间,范良往潘悦的方向移动,子弹破开了窗户,范良大吼,「趴下!」 随后他拉住潘悦,子弹扫过他腰侧,擦破了才癒合的伤口,接着才狠狠贯穿了潘悦。 苏惠全这才意识到范良方才那声低语是什么,他说,『千万要射准了。』 范良跟潘悦双双倒地,血流了一地。 房里兵荒马乱一片,巩云连忙叫了医生过来。 不能送医。 会闹出新闻。 萧兰茝走到了范良旁边,蹲下看了一眼,随后又站起身。 苏惠全怔怔盯着房里的一切,他不晓得下一步怎么走,范良没说会连他也中弹,有瞄准好吗? 他刚刚有按照范良希望的轨跡射出子弹吗? 耳机有滋滋几声,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从容不迫,让人莫名心安。「他没事,让你先下樑,方寧在后门的位置,那里已经整理过了,你可以过去。」 萧兰茝。恐怕方才他到范良身边便是拿走耳机。 「我怎么能相信你?你想杀他。」 萧兰茝顿了顿,平稳的呼吸传来,而后他道,「我没有那种美国时间拿来骗你,也没那个必要。」 苏惠全收拾了东西,赶忙下了樑。 方寧果不其然已经在下面等他了,「快过来。」 「范良……」 「你这傢伙,」方寧往他头上捶了一记,「满脑子范良!等一下!」 他俩藏身在门后,方寧朝他道,「范良必须在巩云这里取得信任,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场英雄救美。潘悦不能死,但得残。」 「你们都知道?」苏惠全问道。 「刚刚才知道。要是事先知道,你还有办法稳着手开枪吗?」 苏惠全没答话。 可答案谁都了然。 「你可真是着魔了。范良那样的人你也敢沾染。」方寧喃喃。 苏惠全心想范良可没给我机会选择,随后又道,「那你呢?」 方寧当没听见了。孩子大了只会顶嘴,气死人了。 过不久医生来了。方寧拉着他,「我们走。」 「走去哪?」 「这个医生是巩云的御用医生,不是什么正规大夫,记下车牌和样子。我们要断他货源。」 所谓「货源」,便是指器官。要断了他从黑市能调度的器官。 「把范围缩小了,直到巩云只能跟丽莎拿货。」方寧又道。 「你认识丽莎吗?」 「嗯,说来话长,不过跟着萧兰茝的确能知道很多事。」方寧又道,「等一切线头拉好便只欠东风。」 「东风是什么?」 方寧没答话。 苏惠全又问了一次,「东风是什么?」 方寧叹了一口气,「小贺爷的脑子。不过若是用不上他也会有别的办法的,只是比较难。」 苏惠全隶属方寧,方寧又属于九爷。九爷名叫姜賾悟,去年底杀了整个姜家的人,揽下了大权。姜家本就是黑道世家,下有四门东西南北,其中西门的小贺爷便是九爷的情人。 他脑袋里有什么没人知道,很早以前,小贺爷便失忆了。 「黑市那头有什么人在供货,丽莎都知道,同行相忌,他不方便探听。因此由我们找到是谁,再告诉他们就可以了。他跟派克会处理乾净。喔对了,派克是丽莎的伴侣。」方寧又道。 黑市是认车牌交易的,任务内容并不是很难,工作原因,苏惠全跟方寧都认识了一些人脉,打听一下便能知道。 当晚,方寧问他要不要回家? 「范良没给你后续指示,也没告诉你他也会负伤,我想很明显是今夜以后未来如何你自己可以看着办,离开他也是可以的。」 自由?苏惠全想了很久。 很久很久以后,他说,「我不在范良换药不方便。」 「……真是儿大不中留。」 他连夜赶了回去,房门深锁,他用力敲了几下。 范良打开了门,他没什么大碍,就是旧伤又裂了,手上拿着纱布,腰上绷带拆了一半,怔怔看着苏惠全。 「你在等我吗?」苏惠全问道。 范良摇摇头,「不过是药都在这里。包扎方便。」 这个答案苏惠全是不相信的。 丽莎有药,巩云找来的那医生也有药,范良根本没必要回来这间空房。 他只可能在等他。他也不放心吗?怕他真的不回来了。 恐惧、不安、同情、帮助。这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患者会经歷的四个阶段。 被一个人cao久了可能会喜欢他,苏惠全不知道自己怎么看待范良的。 但目前这个男人要是死了,那自己会很困扰,也会很难过。有可能会伤感许久。 他不要他死,他不要仇恨蒙蔽那双聪慧的眼。 他知道范良在想什么。 先让他离不开他,再将他推开。一旦他爱他,范良就会赶走他。典型缺爱的傢伙会干的事,缺爱却惧爱,追寻却逃离,因此这人肯定很渣。 苏惠全关上了门。接过了范良手上拆了一半的绷带。一语不发,他们谁也没说话。两颗心之间只有绷带反覆摩擦的声响。 缠紧,贴合。 苏惠全想成为他身上的伤疤,偶尔让他隐隐生疼,偶尔与他相安无事,贴在肌肤上,享受他温热的血,佔据他身体一隅。 范良粗鲁扳起了他的脸,随后他的吻砸了下来。苍白的唇冰冷异常,却很快温热。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吻他。无关情慾,无关任何挑衅意味,穿透灵魂,直达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