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之想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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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延非很淡地颔首,指节下滑,压住姜时念上臂,把她完全护在手臂的范围里。 他一眼没再看客厅里的人,平静地带她往外走,鞋底如常踩过,正好重碾在商瑞刚才抓了姜时念腕子的那只手上。 商瑞眼角充血,还没有从天翻地覆的变故里彻底醒过神。 等他咬着牙管站起来,大步冲出去,迈巴赫的车尾已经转过弯,只剩下徐叔恭敬地站在门外,一板一眼说:“商总,小姐让我转告你,分手就是分手,不需要你的同意,还有,她预祝你新婚愉快。” 这时候,一直没有出过声的乔思月,手已经被叶婉捏得涨红。 她愧疚地哽咽道:“爸妈,哥,是我的问题,怪我没跟时念提前沟通,让她误会了太多事,才对家里和商总有这么大的怨愤,宁愿去给人养着,当个见不了光的金丝雀。” 气氛骤然改变。 姜久山喘得更费力:“思月,你说什么?!” 乔思月蹙着眉,忘了眼空荡的门外,手指暗暗捏住。 “电视台里挺多这样的事,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为了有靠山什么都肯做,”她压抑地轻声,“沈延非的背景摆在那,总不可能跟时念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她现在依附上他,也就只能短期换点资源,背后还不知道得付出多少。” 叶婉长松一口气,又像气急了,抬手摔掉一个玻璃杯发泄:“这就对了,难怪我始终看不惯她那长相,我就知道,她早晚得做出败门风的事来!” 商瑞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右手刺疼难忍。 ……对。 是这样。 时隔太久了,沈延非位高权重,绝不会把一无所有的姜时念当成正经的女友。 最多就是一时的初恋情结,想攥在手里玩玩就算。 姜时念……也不过是走投无路,出卖自己,靠着一张脸去贴沈延非而已。 是她自甘堕落,想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办法来报复他。 他没输。 车里过分安静,姜时念紧挨着车门,靠玻璃透进来的少许凉意稳定情绪,她垂下细密眼睫,在行李袋里找出自己的户口本,倒扣在腿边。 上车后,沈延非就没有开口说话,也没再询问她的念头,仿佛心照不宣,车从姜家一驶离,就一路朝着民政局开。 姜时念能理解。 让沈总百忙中抽空,纡尊降贵来替她解决家里的糟心事,实在辱没他的身份,他付出了成本,要立即把婚姻关系落实,也是合情合理。 姜时念已经说服了自己,不再对结婚这件事有什么犹豫的,她心里提前演练着去领结婚证的流程,希望不要出错浪费沈延非的时间。 眼看着还剩两条街就到民政局了,车却在路口转向,往其他路上开,姜时念这下忍不住先出声:“沈总,我们还有别的安排吗。” 沈延非的反应喜怒不辨:“陪你去换套衣服。” 换衣服? 姜时念意外地看了眼身上旗袍,想不出有什么需要换的理由,颜色款式都挺适合拍登记照片的,她既然打破了沉默,也就鼓起勇气继续问下去:“旗袍不好吗?” “好,”沈延非的视线半掩在睫毛下,若有若无盯着她左手的袖口,那里包着的手腕被商瑞用力抓过,布料上留了痕迹,“只是这件不配你,换了。” 姜时念吃惊加茫然。 沈总真是很挑剔,身上这件旗袍在她穿过的所有里面,无论面料剪裁细节,都是最好,他竟然这么看不上。 不过沈总领证,要求高也无可厚非。 车开进一套仿古建筑的院门,有提前准备好的团队在门口迎接,一群人把姜时念前呼后拥带进去,没过多久,她脱下来的那件月白色旗袍就送到了沈延非的手上。 院外没人打扰的长廊里,寒冬料峭,廊沿边都是积雪。 沈延非唇间咬烟,低垂着眼睛,侧脸笼在一片模糊光影里,他握住旗袍左边衣袖,抚平那些被别人留下的褶皱,狠狠用力攥进手里。 长久的死寂后,他喉结动了动,把带着她体温的旗袍完完整整叠好,托在手上,不舍得有一点蒙尘。 姜时念在里面换好衣服,对着镜子看了几个来回,也没瞧出身上这件跟换下去的有什么明显差别,都是浅色暗绣,不过现在这件是珍珠白,跟沈延非穿的衬衫更相配。 姜时念被引到楼下大厅,沈延非已经等在那,他身上浅淡的烟草气散得一干二净,抬手叫来在旁边待命的摄影师一行人,侧头跟姜时念说:“先别急,在这儿提前把照片拍了。” 摄影师在圈里名声很响,平常都是负责给一线明星拍写真封面,当然认识身为当红主持人的姜时念,一见这情况,他知道自己吃到了惊天大瓜,吓得哪敢出声,谨小慎微开始拍摄。 并且…… 是按照沈延非事先的吩咐,把一张最简单的证件照合影,硬是拍了一百来张。 “姜小姐再侧一点头,离沈总近点——” “还不够噢,最好能贴上,对对,肩膀靠在一起——” “姜小姐再笑笑,麻烦沈总搭肩,亲密一点,对就是这样——” 姜时念严重怀疑哪里不对,但拍摄过程看起来挺严肃,她也没好意思提意见。 她没领过证,可也见过别人的照片,都是板板正正坐一起,稍微靠近,就行了。 哪像现在…… 不过沈总真是好性格,耐心十足,跟她拍了十来分钟,连她意想不到的情侣姿势都用上了,简直是亵渎沈总威严。 好不容易拍完,姜时念如释重负,就是有隐隐的担忧,觉得这些照片,可能拿到民政局都不合规定。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右手顺势拂过旗袍裙摆,低头侧目间,左手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姜时念一怔,不禁朝沈延非望过去。 他单手松了松领带,另一只手圈在她手腕上,他手指长,掌心薄而舒展,绕她一周还有很多空余,他拇指抵在她腕中的脉搏上,一下一下跳动震动彼此。 像在强势地覆盖某些痕迹。 姜时念有些难忍的麻痒涌上来,又不敢擅自抽出去,她吐息微微升温,轻声问:“怎么了?” 沈延非眼中蓄着雾气,面不改色地加重,扣紧,牵住她往前走,淡然说:“适应一下夫妻关系,姜小姐不介意吧?” 姜时念倒是很想介意,但周围众目睽睽看着,她怎么能去逆他的意思。 等到了民政局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临近春节,来领证结婚的人很多,姜时念定了定心,戴上口罩,跟沈延非走进去。 然后她担心的事果然就发生了。 照片都不合格。 同一时间,沈延非手机微微震动,摄影师已经整理好的上百张照片,象征着结婚厮守的合照,全数发到了他的微信上,一张不缺。 她笑着靠着,把他真正当成男友,未婚夫,爱人的样子。 姜时念在民政局重新陪沈总拍了一张合格的双人证件照,正式登记之前,需要双方填表,等表填完,签了字递上去,结婚证就能拿到手里了。 天气很冷,民政局大厅里的空调坏了,气温低,很多人都在呵着热气取暖。 姜时念挑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拿笔填表,到了最后要签字落款的时候,她手指凉得厉害,有些不好下笔。 她不知道,身后那束专注目光,一瞬不错地凝着她,在她停笔犹豫的一刻,脱控般往下深陷。 姜时念想揉揉手,恢复点温度。 后背突然一烫。 沈延非走上前,高大身形微微下压,用脊背隔开她与外界混乱的人群,他左手撑在她身边的桌沿上,右手温度炙热,不轻不重覆上她发僵的手背。 周围色彩像是在某一刻全部变成虚影。 沈延非掌心打开,指骨匀长,完全把她小巧的手遮盖,温度在入侵,皮肤似有似无贴在一起,他就这样虚扣住她,带着她一笔一划,把“姜时念”的名字工整写完。 之后,他声线混在大厅纷乱的交谈中,磁沉低缓,克制地覆下来,耳语般问她。 “念念,暖了吗。” 第8章 姜时念已经不止是暖,沈延非的手轻而易举把她笼罩住,升起的体温像是都被困在里面,节节登高却找不到出口,只能在并未真正贴合的十根手指间持续蒸腾。 写个名字的时间里,她原本冰凉的指缝里面就沁出了薄薄一层汗。 她被烫到似的把手往回抽,他也点到为止地抬起来放行。 从头至尾,他行事坦荡,怎么看都只是为了节省时间,想帮她尽快把表填完。 姜时念握住指尖,皮肤重新感受到了空气里的寒意,但这一次她没再觉得手僵,那些被沈延非传导过来的热,开始顺着指节,尝试着往更深处钻。 她缓了缓神,把那种危险的错觉挥开,起身拿起表格,递给沈延非,抿抿红润唇角,小声咕哝了一句:“沈总,谢谢,不过你不用太管我,我自己能写好。” 沈延非似是而非地“嗯”了声:“最基本的夫妻礼仪而已,希望姜小姐尽快习惯,早点进入角色,我们都轻松。” 姜时念怔了怔。 原来手把手写字,有度的暖手,在沈总的定义里都是夫妻礼仪?也就是说,不止这一次,类似的事以后还会发生? 她以前听说过的豪门联姻,塑料夫妻,不用演戏的时候,两个人互相看都不看一眼,多说两句话都嫌麻烦,更别提这么细致的交流。 姜时念心里没底归没底,但知道自己在婚前协议里占优势,就不能轻易置喙沈总的要求,她转而提起另一件事:“那你还是叫我姜小姐,我比较适应,像念念这种的……” 她淡妆的妩媚眼睛里映进灯光,碎星粼粼:“我听起来有点别扭。” 沈延非声音条件优越,质感强,又磁又低,这么靠近了一叫,简直磨耳朵。 而且过于亲近了,根本就不像是沈延非口中能说出来的称呼。 沈延非把两张填好的表格合在一起,看了姜时念两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转身回到办理结婚登记的窗口前,利落把表递进去,看着工作人员cao作,注视着打印机里空白的红本上,开始缓缓出现黑色字迹。 他久居上位,眼神不可避免地有种冷锐的审视感,堪比总局顶头上司亲自到场盯人,里面忙着的年轻女孩儿本来还一直在偷偷看他,这会儿只剩下慌乱,赶紧加快动作。 几分钟后,一对红皮结婚证盖好钢印,一起被推出来。 沈延非第一时间抬手扣住,上面还带着微微的余温。 空气很冷,某座孤独死寂了多年的火山中,却在不为人知地疯狂涌动岩浆。 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嶙峋盘桓在他胸口,心脏,喉管里,甚至身体四肢百骸的悬浮冰块,在这个瞬间瓦解成碎末,隐没在滚滚烧沸的血液中。 “姜小姐这个称呼,以后我应该不会叫了,”沈延非把两个红本叠放好,捏紧了转过身,风平浪静面对姜时念,唇角翘了翘,终于开口回答她刚才的话,“现在开始,你是名正言顺的沈太太。” 他把结婚证放到姜时念眼前,简单划过,让她确认这个东西确实存在了,但没打算交给她保管,接着轻哂:“我不觉得身为合法丈夫,叫妻子一声正常的昵称有什么问题,我会叫你念念,以后必要的时候,可能还会叫你老婆。” 姜时念一窒,唇张了张,又发现无可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