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復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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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到一时,孙夏猛睁双眼,腾地坐起,然而起身力道过强,她差点就要摔下床,若不是许医生接着,此时大概已经脸朝地掛了彩。 许医生紧攥着仍恐慌不止的孙夏,放大了声音:「现在是5年后,你22岁了,那些都是你记忆里的事,你现在没有危险,没事、没事了。」 孙夏仍在恐慌当中,稳住她心绪是许医生此刻最重要的任务:「这很正常,催眠期间因为不熟悉,发生恐慌是很有可能的——你别怕,一会儿就会好了,深呼吸几口,再喝口茶。」 孙夏抹了把冷汗,难免窘迫,她鲜少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好像看出她的尷尬,许医生拍拍她的手:「之后有机会——不急于这时,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吧,这样对你后续的諮询也有帮助。」 手里的热茶一点一点的给了人力量,孙夏总算是唤回了神,试探的看了许医生:「有过重大伤害的记忆,是不是会被层层保护,无法再让人回溯?」 「是的,这是一种大脑防卫机制——而且你所说的这种重大伤害,通常是指受重大打击或内心重大悲痛,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心因性失忆症,我也认为你的情形应该符合这个病症,因此我认为你经过催眠应该可以想起。」 「那,」孙夏往许医生那边坐近了点:「经过这层层保护,是不是我便完全想不起那段记忆?」 许医生说:「是得花点时间,但经过催眠,通常都会想起,但会很痛苦——就像你刚才的情况……」 孙夏呷了口安神茶,「我刚刚没找到那段记忆。」 「那你——」许医生明显露出了惊讶,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自行其事的諮询者:「你怎么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看下去?你看了多少?反应怎么会那么大?」 「看了不少,也觉得是我该看,所以就静静的看着这些记忆——许医生抱歉,是我擅作主张没把这件事告诉你。」 此举确实是带点质疑许医生权威的意味,虽然孙夏没这个意思,但没办法阻止许医生往这个方向去想,她脸上浮现了不满:「孙小姐,这是很重大的事,以后的几堂课程里,若又有这种情形发生,请你一定要告知我,人们还没有完全研究掌握潜意识,你就这样在里头,我说白一点——乱窜,那是很危险的!」 孙夏该服软的时候还是知道态度要改,立刻举双手投降:「我知道我知道,李奥纳多演的那个《iion》提过嘛,他老婆在潜意识待到都分不清现实了。」 「若要说潜意识和梦境题材,我会更推荐你去看今敏的《红辣椒》。」许医生多提了一嘴,又觉得偏题:「以后别这样了。」 但又觉得孙夏这情形很有研究价值,听完她真诚的道歉之后,又问:「所以你真的并没有回到指定时间的记忆去?我是你的心理諮询师,请你在这个问题上务必诚实回答我。」 「我确实没有回到17岁坠楼的那段记忆,但我也不是什么也没看到。」孙夏考虑了下,择了一个能说的记忆告诉她:「我20岁的时候不小心吃到毒药,我这次是看到了那段记忆。」 便捡了些无关犯罪只关当时情况的事情和许医生说,听完后她若有所思:「那段记忆也有你想知道的事?」 见孙夏点头,许医生撑着下頜思考着:「的确,这或许也是你想重新回溯的记忆,回到那时候也有可能。」 孙夏却是费解:「可是我看到的那些记忆,都不是我内心真正有疑惑的记忆啊。」 「孙小姐,你忘了我跟你提过的吗?意识和潜意识,」许医生指着自己的脑袋:「没感到疑惑的,是你的显意识,但不代表你的潜意识并不感到好奇啊。这些事你如果有兴趣,可以研究一下佛洛伊德跟荣格,但他们两个学派是有衝突的,先告诉你一下——尤其是在你好奇的无意识上,他们两个是有分歧的。」 这句话倒让孙夏有了啟发:「所以只要我对哪个时刻或多或少產生了怀疑,我在催眠里,就有可能回到那段时间看看吗?」 「这很难说,我也跟你提过,人们对潜意识始终了解甚少。」她显然想要对这次孙夏的催眠体验进行研究:「过段时间,等你缓过之后,再详细和我说说这次经验吧。」 * 许医生认为她此刻的心理状态并不适合自行开车,千叮万嘱的让她找了代驾,最后的态度甚至可说是强硬,孙夏也怕死得要命,听了许医生这么说,还是乖乖地请了代驾。 孙夏本就不喜欢和陌生人间聊太多,她索性装睡,脑袋却是飞快的运转着。 她发了讯息,但于皓俊正在忙,也没立刻回覆,而等到看见于皓俊的讯息时,已经是她和代言厂商谈完新一年合约的事了。 「这是有空了就打电话给我吗?」于皓俊接到她电话时情绪不错,又问:「你今天催眠对吗?」 这句话一问出,他自己也感到几分不对,语气马上从轻松变为肃然:「怎么回事?」 于皓俊好就是好在几乎不需要多说一句话,他就能马上了解自己想说的。 半小时后,孙夏下了计程车(此举最可能掩饰自己的行踪不让狗仔发现),走进了华月宅邸的客厅,她没点灯,同时酒癮犯了,便从酒柜里拿出了瓶红酒来喝。 华月宅邸的墙面在于皓俊的强烈要求下已经乾乾净净,孙夏看着乏味,却也不想呆坐着——或许这样喝着酒踱步,能刺激血液循环,使她的思路能转得快一些。 对许医生而言这次可能是除了钱以外任何收获也没有,但对她而言,她经歷了两次与自己有关的死亡,可说获得了不少资讯。 孙夏想,她确实得感谢潜意识,否则她还真不知道,原来这两次死亡,有这么多的信息。 门在这时候又被推开,已经十一月了,华月宅邸位处瑯山半山腰,这个日子里风特别的凉,伴着这凉风,于皓俊跌跌撞撞的进了门,看见孙夏举着红酒杯漫步,二话不说向前捧起她的脸,眼里是不可忽视的焦急:「还好吗?」 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担心自己,孙夏说不触动是假的,笑了一下,但又觉得这时不是柔柔软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摸了摸于皓俊的头发,又替他脱掉大衣用力一甩:「我没事。很好,没戴上什么窃听器——我听说窃听器现在越来越进步了,一个不注意可能都会黏上,你以后也要注意一点。」 虽说非常信任他,但他身边毕竟都还是天悦的人,在这件事上,孙夏不可能不多加留意。 于皓俊便将手上劳力士錶及饰品全都取下,起身放到隔壁房间:「我知道,我一直都挺小心的。」 孙夏还是不放心,又再度用力一甩大衣,同时,口袋里一条红色编绳环飞了出来,孙夏怔了下,从隔壁房回来的于皓俊看见这幕,倒像没事一样的把那条编绳拿起,随手放在桌上,却欲盖弥彰的拿了纸巾盒去压住了那条有几分旧色的红绳。 只是现在红绳也不是重点,孙夏虽好奇,但这事也不是迫在眉睫,就先挪后:「我问你,你对锦西岭姚家那栋大宅熟吗?」 她不追问让于皓俊松了口气,但随后接着的这个问题,让他滞愣了下:「大宅吗?当然算熟。」 孙夏拉着他坐下又追问:「你整栋大宅都走过吗?」 「没有。」她有点咄咄逼人,于皓俊摇摇头,敏锐地察觉出了异样:「大宅怎么了?——你不是去催眠吗?这和锦西岭那栋豪宅有什么关係。」 「就是去催眠了,才觉得有异样——」孙夏尽可能长话短说,把自己催眠经歷的三段记忆都告诉了他:「文颖一直在喃喃什么密道杀人密道杀人的,还不停的说自己会被杀——我当时没注意到,哪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摊上不得了的事了。」 「可是就算有密道,我也不可能知道在哪。」于皓俊很坦白:「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弄到大宅的平面图。」 「弄到平面图好像也不是办法,都叫密道了,也不可能画上平面图。」孙夏却觉得不可行,噗哧一笑:「难不成你会干这么白痴的事?」 此话有理,气氛缓和了些,于皓俊无奈一笑:「我当然是不会,但不试试,怎么找到你要找的密道?」 「若住在里头,或许就有可能找到所谓的秘密通道。」孙夏又喝了口酒,若有所思,突然眼睛亮了:「槐序——」 「槐序不行!」任何人都有底线,于皓俊的底线除了孙夏就是槐序,他深爱孙夏,但不代表他可以允许孙夏来试探槐序这条底线:「他才几岁,你不是说知道了那条密道的人姚鸿都会想办法杀了?这么危险的事,你不能让他以身试险!」 孙夏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条件反射解释:「但槐序毕竟是他儿子,虎毒不食子……」 「我是不可能让我的外甥去以身涉险,」于皓俊的声音依然是温润的,但也多了份决绝:「我不管虎毒食不食子,我都不会让槐序去冒这个险。」 孙夏沉默了下:「在你眼里,姚鸿是这么残酷无情,可能连儿子都下的了手的存在吗?」 于皓俊瞟她一眼:「这个问题,经歷过他的手段的你,最清楚不是吗?」 这问题不好回答,孙夏自认为心肠还没慈悲善良到把每个人都往好处想,她自然知道姚鸿心狠手辣,但槐序毕竟是亲生子,还是一个他曾经很爱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但显然的,在于皓俊心里,他就是连儿子都下的了手的人…… 「是啊,他似乎是很残忍的人,老于,你是不是觉得,他藏在正装之下的,是个无比血腥的内在——连儿子都下的了手?」 「嗯,」于皓俊没有迟疑——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质疑:「他们这些人,衣冠楚楚的,实际上,个个心理都变态的很——你应该也听过这种八卦的啊,这些政商高层,压力很大,有些心理障碍跟创伤,不少人都有虐待癖。」 「虐待癖和杀人是能相提并论的吗?」孙夏若有所思,望向于皓俊:「你觉得我是他杀的第一个人吗?」 这个答案从何得知?于皓俊半翕着唇,脑袋还未想到答案,却已经提早察觉孙夏话语中的含意:「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孙夏呷了口酒:「想到在烧烤店里,文颖说的故事……」 // 今敏的《红辣椒》真的很好看!!! 如果喜欢iion我相信你也会喜欢《红辣椒》的。(这是有点争议啦,据说iion有点『借鑑』红辣椒,我自己两部都看过确实也有感觉到雷同处,这点就大家自行判断了,但两部都很好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