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焰 第5节
他的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吊儿郎当,又叫人捉摸不透。 似乎看穿了她,又似乎毫不在意。 逢冬轻轻吸口气,冷风呛进嗓里,她的睫轻轻颤两下:“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陈北炙抬起眼睛。 “逢冬,”她说,“枯木逢春的逢,冬雪消融的冬。” 第4章 逢冬 因为下雪的原因,街上的人很少。 逢冬怕黑,她高一的时候被一个流浪汉尾随过,从那之后很少在深夜出门。 周围太安静了,那只小流浪也不知道钻到哪儿去了,她翻出手机给魏长明打电话,振了十几秒铃后,电话被对面挂断。 逢冬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没有再拨。 她按着手腕的皮筋,拉长,放开,呼吸很冷,急促。 这是她紧张时的表现,无意识地重复某个动作。 一直到十一点过五分,魏长明的电话才打过来。 “我跑完车了,你在哪儿呢?” 逢冬说:“北新街。” 电话那头传来转锁开门的声音:“回来吧,给你留着门。” 又说:“赶紧点,你舅妈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明儿我得早起看面馆去。” 逢冬挂了电话,站起来,蹲得太久,她的身上都是僵的,扶着路灯的杆站了会儿才缓过来。 拐角有个人。 她差点惊叫出来,陈北炙抬眼往这边扫了一眼,接着低头打赛车游戏。 他整个人都是倦懒的姿态,一条腿曲起,踩在台阶上,屏幕右上角得分三十五,排在第一,他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狂飙着抢了一路金币,顺手给对面扔了个香蕉皮。 闷坏。 跟在后头的戚辰撞在墙上,说了句卧槽。 逢冬轻轻呼口气,因为紧张而绷紧的神经松下来。 她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京大附中这么多女生喜欢陈北炙了。 陈北炙留在这儿,并不是因为她多特殊,而是出于骨子里的教养,这么晚的天,无论对象是谁,他都会这么做。 顺手帮了,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逢冬路过他身边时,轻声说了句谢谢,余光看见得分到了三十九分。 回去的时候,魏长明刚洗完澡,给她开了门,又坐回沙发边上看电视。 逢冬往屋里走,想起件事,又折回来:“舅舅,当年我mama为什么突然去了镀城?” 魏长明正看得出神,敷衍答:“跟你那死鬼...,跟你爸结婚,就过去了。” 逢冬的眼睛垂了垂:“是吗?” 半场球赛结束,中间插广告,魏长明总算有空了,拿遥控把声音调小:“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突然想起来mama之前跟我说,她从小在b市长大,不太喜欢南方的热。” 魏长明抓了把瓜子:“你妈从小主意就正,当年要不是因为那事...” 说到这儿,他的话头猛然截住,朝逢冬摆摆手:“水刚放好,赶紧洗去,要不还得重放,浪费。” —— 到了周一,逢冬依旧没有钥匙,魏长明的手里只有一把,剩下的不知道被倪蓉收哪儿去了。 在外边冻了一晚之后,她感了冒,头昏昏沉沉的,周一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没力气。 没法请假。 学校周一下午开始分班考,不参加考试自动分到末班,整个年级的后三个班就是混日子的,里边除了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就是自暴自弃的混子,要么出来就是前途,要么这辈子都没有前途。 分班考只对前几个班才是大事,逢冬从走廊穿过,听着教室里的声音,从一班的读书声,变成三班的窃窃私语,再到五班的吵吵闹闹。 后几个教室反倒安静了,太早了,压根没几个人去。 逢冬推门进班的时候,吵闹的班级有一瞬安静。 然后安静转成窃窃私语,不少视线或明或暗地往她这儿看。 肖柠正跟邻座的女生探讨哪个色号的口红显白,逢冬走过去的时候,听到女生说了句:“这个样,清高什么,指不定跟她妈一样...” 肖柠看见逢冬快过来了,才笑着撞了下女生的胳膊:“行了,都是同学,团结友爱。” 逢冬走到座位上,放书包,八卦的话题已经变成了陈北炙今天会穿哪个牌子的衣服。 闲言碎语有时候就是这样,得到的反馈越激烈,传得就越兴奋,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把人从精神开始摧垮,然后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得不到反馈,反倒没什么意思了。 逢冬弯腰整理书包时,看见后座的女生脸色发白。 女生叫陈茜,逢冬问:“怎么了?” 陈茜犹豫了一下,现在逢冬被班里的女生们心照不宣地排斥在小团体外。少女带着口罩,只露出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眼尾细细的痣凭空添了几分厌世感。 “出门的时候没吃早饭,低血糖犯了。”陈茜说。 逢冬正往牛奶盒上戳吸管,动作顿了一下,把牛奶盒推过去。 陈茜接过牛奶盒,这次没什么犹豫了,低头吸了一口,道谢。 逢冬开始做去年的样卷,这里的题型和镀城不太一样,她做得吃力,到早自习结束只写完了选择判断。 教室里太闷,她拿着本单词书去走廊透气。 abandon 放弃,沉溺 abhor 憎恶,痛恨 absurd 荒谬的,不合理的 她的手机收到一条群发消息。 二十三号十七点,1a507,商演选拔。 逢冬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合上书,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她参加选拔,不止因为需要那笔演出费来解燃眉之急。 g赛之后,她将近一年没有站上过舞台了。 她往回走,转过拐角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有人在说话。 “新来的转校生的事你听说了没,贼正的姑娘,就是名声不太好。” “我怎么听说不是这么回事,说是她舅妈因为钱的事过来闹,人姑娘都哭了。” “哭了?” “我同桌刚回来说的。” 逢冬没有听墙角的习惯,被迫在这儿听了段关于自己的八卦,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几个人往这边走的时候,她下意识往后让了让,没站稳,被人扯了一把。 逢冬扭过头,陈北炙松手,要笑不笑地看她一眼,显然是听了全程。 那几个人过来的时候,逢冬往他后边站了站。 陈北炙的手放在裤袋里,没动。 角落就这么大,他以看戏的模样睨了逢冬一眼。 逢冬低头,发现他手背上的创可贴还是透明的,不知道是之前的那个,还是换过了。 她紧张的时候会有点呆,跟平时清冷的模样不太一样,比如现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盯着那个创可贴发愣。 陈北炙顺着她的视线看,看完懒洋洋地打了个口哨。 刚走过去的几个人回了头。 逢冬紧张得呼吸都僵住了。 回头的几个人都喊炙爷。 他们也看见了陈北炙后边的姑娘,不过离得有点远,陈北炙又比逢冬高了大半个头,看来看去,就看到缕微卷的发,和少女漂亮的颈窝。 陈北炙抬眼,纠正:“没哭。” 逢冬站在他后边,从脸蛋红到耳朵尖。 几个人还愣着没弄清状况,陈北炙的右手抵在前额,撩起眼皮。 目光透着邪坏劲,侵略性十足。 idiota. 这回明白了。 预备铃响,逢冬往五班走,陈北炙往一班走。 路上碰见戚辰,戚辰打远处看见了逢冬,但没看清脸:“那姑娘谁?看着挺乖。” 陈北炙:“刺猬。” 看着乖,一身刺,竖起来的时候扎人。 一句话断了戚辰的念想,戚辰喜欢粘人的,作点最好。 他啧一声,知道问不出来了,换话题:“听说赵玉楠这回要为你考一班呢,人连周末的趴都不去了,寒窗苦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