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之敌 第1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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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发前,她知道、所有登船的人也都知道,这是一场取死之旅。 可是只要她的意识不死,她就有机会让旻旻看到自己眼里的世界。 海上生明月,有朝一日,她们总能天涯共此时。 …… 讲到这里,单飞白稍稍扬眉。 他直接切入了重点:“船到底是怎么沉的?” 宁灼冷笑一声。 官方说法是,“哥伦布”号是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暴中翻覆的。 据5个经历了九死一生、逃回银槌岛来的年轻人说,他们穷尽人力,也无法战胜自然之力。 大部分人死在了滔天的巨浪里,而一小部分幸运儿搭乘救生艇,逃了回来。 这一场令人扼腕的悲剧,让船员家属们痛彻心扉,也彻底打击了所有银槌市人远航的信心。 从此后,再没有人提起要再建一艘船,去进行新一轮的远洋航行。 没人能再一次承担得起这样强烈的失望和痛苦了。 然而,谁也不知道的是,比幸存者更早回来的,还有闵秋的记忆盒。 她在死前,把自己最后的记忆注入这块硬盘,通过一架自制的、带有太阳能 自动导航功能的无人机带了回来。 盒子躲过了暴风,躲过了海鸥,躲过了一切厄运,命中注定一样,飞进了豆腐寨的那间狭小的窗户,送到了闵旻手里。 而在闵秋传回的她生前的记忆里,那些日子都是风和日丽的。 事故发生的那天也是如此。 在这样一个艳阳天里,闵秋路过甲板,准备日常检修一下舾装设备。 她看见,一个身强体壮的船员和另外一个身形稍弱的船员并肩站在船舷边,两个人正在一起吸烟,看起来关系不错。 她社交属性在胎里就被闵旻一点不剩地全数匀走,因此闵秋并没有和他们打招呼,保持着沉默、自顾自地路过。 前者有滋有味地吸完了一根,又叼出了新的一根,在身上上下摸索一番后,应该是不慎遗失了打火机,不由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嗯?” 后者主动将手伸进口袋,似乎是打算借火给他。 前者双手插兜,接受了他的好意,心情放松地站在那里等待。 下一秒,一把刀子从后者口袋里抽出,准确地插入了前者的心脏。 这场攻击过于突然,前者甚至一点声息都没能发出。 他的困惑远远大于了疼痛,张了张干涸的嘴唇,嘴里的烟顺势掉在了地上,烟丝被一滴滴落下的鲜血打湿。 那矮个子一脸抱歉地揉揉鼻子,俯下身,双手分别抓住了他的裤脚和腰带,猛一发力,把人干净利落地抛入了大海里。 随即,他弯腰捡起被鲜血浸湿了头的烟,叼在嘴里,步伐轻快地向远方走去。 ——就这样,一场血腥可怖又毫无预兆的大逃杀,在大洋深处、在这艘孤立无援的远航船上,正式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银槌日报】 历史上的今天: 12月19日。“哥伦布”号沉没在大洋深处。 我们永远铭记这30名献身的殉道者,也不会忘记那5名从生死边缘挣扎归来的勇者。 我们的记者采访了幸存者桑贾伊,如今他已经是“哥伦布”音乐厅的经理。 桑贾伊说:“我怀念我的战友们,我将永远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能在音乐厅工作,我倍感荣幸。看着音乐厅,我感觉我仿佛现在还在‘哥伦布’号上,与他们并肩战斗。” 第70章 (三)参商 单飞白长久地沉默着。 他发现, 他越来越能感知到宁灼寂寞和冷淡的来由了。 在这个cao蛋的时代,在这个繁盛热闹的孤岛,宁灼知道得太多, 心又太软, 所以他无法让自己活得快乐。 单飞白在沉默中开口, 并稳稳切中了问题的要害:“船上到底混进了几个人?” 宁灼也在审视单飞白。 他发现,单飞白对负面事物的接受度非常高。 和他的开朗与没心没肺相对, 他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太过乐观,而是对人性人情毫无指望, 日子对他来说并无谓好坏, 所以他能过得有滋有味。 这样的人, 到底有什么能让他在乎的? 在好奇中, 宁灼平静作答:“闵秋说,至少有7个。” …… 远航者们并不是亡命徒,只是一批向往新世界的半大孩子, 最大的不超过25岁,最小的只有21、2岁。 他们的确做好了死的准备,但这“死”也该是充满着希望的, 而不是这样阴湿、龌龊、莫名其妙地死去。 目前,船上的人消失了3个, 剩下32人。 目睹了甲板上的矮个子亲手杀人后,她强忍慌张,尾随在他后面, 直到亲眼看到他回了自己房间, 她也没有离开,静静窥伺了他一夜。 这一夜, 他规规矩矩的,再没出来过。 这也就意味着,船上起码还有两个杀手。 这些日子,他们与船上的人混熟、打好了关系,挑在同一天,神鬼不知地下了手。 这样一来,闵秋就不好将自己的所见公之于众了。 第一,她并没有证据。 第二,她只是一个人,没有朋友,而对方人多势众。 闵秋又去查看了通讯设备,不出意料地是“坏掉了,正在维修中”。 她回到房间,对着墙壁,将自己的想法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一是为了给自己整理思路,二是为了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还留在银槌市的meimei,给她一些参考。 闵秋的好处是性格孤僻,因为她相貌出色,想要和她做朋友的人大有人在,可都被她的冷漠寡言给冷走了。 这样,她至少不会死于亲近的人。 她的坏处也是性格孤僻,想要调查,也无从查起。 她还没有查出眉目,船上的人就闹将了起来。 有人认为,无端失踪的三人是因为深海航行时间太久,罹患了抑郁症,选择了跳海自杀。 可这个猜测很快被否定了。 三个人为什么选在同一天自杀? 而且他们生前虽然关系不错,但并不算特别要好,即使是结伴自杀,也没有挑选彼此的道理。 疑心生暗鬼。 原本气氛和谐的远洋队产生了最要命的东西,在望着彼此时,有无尽的暗涌在彼此的眼底浮动。 有理智派第一时间提出了建议:返航。 他们这支队伍要奔赴的是希望和理想之地。 在路上,他们对彼此产生了猜忌,已经都不是最合格的船员了。 返航银槌市,到了陆地上,至少能保全大部分人,也能更方便地查出凶手。 可偏偏就是有人要让理想者死于最肮脏的猜忌。 决定返航的第三天,他们的净水设施被捣毁了。 存储的几大桶淡水也被人凿穿了桶底,放了个一干二净。 闵旻和其他两名机械师马上动手修复,重新积蓄淡水。 然而,巨大且无形的焦虑,已经如同一块积雨的乌云,快速笼罩了整艘船。 船上的确有监控,却安排得很稀疏,存在大量死角。 因为大家在出发前天真地觉得,大家都是自己人。 愿意做这桩必死之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沾着点天真,大多数还没从学校毕业,他们想的是怎么让船更坚固,怎么能够航行得更远,并没有将“抓内鬼”列入行程计划。 他们抓到了三四个在淡水储藏室附近的监控里路过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每个人都指天画地地喊冤,并以极大的抵触情绪应对旁人的质问。 眼看着争执已经不可避免,闵秋冷眼旁观,提出了一项建议:大家坐在一起,每个人都心平气和地说一说自己的来历。 做这事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必然是蓄谋已久。 说得越多,越详细,越容易出纰漏。 可人心复杂,一旦产生波动,再想按捺下来就难了。 大家坐在一起,聊得口干舌燥,心情烦闷,对待提问的态度越来越恶劣,任何一句合理的质疑都会成为一场嘴仗的导火索。 毕竟清白的人只能保证自己是清白的。 一个年轻气盛的大学生,被一名负责后勤的人杠上了,理由是大学生毕业的高中院校早就改名了,大学生还用老校名称呼,显然是功课没做足,在撒谎。 口角很快升级为争吵,争吵又升级为了武斗。 大学生本就情绪紧绷,一时愤怒下,居然防身的改锥公然刺穿了后勤人员的心脏。 大学生由于激情杀人,很快被绑了起来,被拖到了甲板上。 被刺骨的海风一吹,他满腔沸腾的热血很快冻结,头脑也重归清醒。 他冷汗淋漓地跪下来,砰砰地给大家磕头,说自己只是一时情绪失控,求大家相信他。 可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