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痛苦并着快乐

    带着心中的疑虑，智熙一早就到医院rufang外科掛了号，候诊室里满满等诊的人，智熙观察了一下，从年轻女性到年长者都有，大家都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在这里等候看诊的呢？智熙在心里揣测着，手机却时不时的震动，大约都是和工作有关的讯息传入。

    2个小时过去了，终于叫到她的号，诊间是一位看起来很温和的女医生，医生先帮她触诊，医生按压了几下，眉头皱了起来，脸色有些凝重。

    「还是先做个超音波吧，然后尽快帮你安排穿刺。」

    「是恶性的肿瘤吗？」智熙有些紧张。

    「还不能判断，但是不要担心，先照超音波再做穿刺吧，化验结果比较准确。」

    医生的言词说得保守，但智熙的心里却是忐忑，照完超音波，医生面色更加凝重，护理师很快的帮她安排了穿刺的时间。

    要离开的时候，护理师交代她，做穿刺的时候，要请家属陪同。

    「家属？」智熙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人是震昇。

    「自己来不行吗？」智熙追问了一句。

    「不行，穿刺后会有伤口，虽然不大，但还是需要有人按压，而且也怕有出血的状况，所以要有家属陪同。」

    「好，谢谢！」智熙拿了一些单据之后，转身离开，却觉得连医院里面的空气都出奇的寒冷。

    「家属？」智熙又再度想起这两个字，该找谁陪同呢？她想到了家骏，这些年来家骏一直陪在身边，像是家人又像是朋友，她的生活中早已被家骏的身影填满，但是，即便他们如同家人般亲密，却也不是法律上定义的家人，那么，她该找谁陪同？两个弟弟都自顾不暇，为了生活而奔波，她也实在不想麻烦他们，那么，只有mama了，但是，她可以想像mama知道了以后，反应会有多大，又会多么的呼天抢地，她光想都头皮发麻，但，不跟mama说，又该跟谁说呢？

    走在医院的长廊，更加觉得长廊漫漫，她想加快脚步，却怎么也提不起沉重的步伐，如果真的是乳癌，辰辰该怎么办？孩子还那么小，放着她孤伶伶一个人该怎么办呢？想着想着，眼前视线模糊成一片，胸口闷得几乎要让人窒息，她望着前方的路径竟觉得迷茫，一时也不知该往何处走，她倚着墙面，深呼吸了几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高智熙冷静，冷静，又还没有确诊，干嘛这么惊慌？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她深呼吸着，说服自己放松。

    她把手上捏着的单据，放回包包里，重新往前走，每走一步，心脏都要纠结一次，手机还在震动，她拿出手机，点开讯息，却看不进去半个字，她勉强自己镇定思绪，不要往坏处想，但再强的意志力都抵挡不过内心的恐惧，跟恐惧抗拒是徒劳无功的，最后她放弃了挣扎，决定还是先回家一趟，把状况跟mama说明吧！

    她很婉转的告诉高妈，自己的检查状况，下周要mama陪她去做胸部穿刺。高妈的反应却是出奇的冷静。

    「下礼拜喔，好啊，我陪你去啊，你不要胡思乱想啦，不会有事啦，一定是良性的，不要怕！」mama拍拍她的背，「如果是恶性的吼，你也不要去做化疗，那个化疗只会把人全身的好细胞和坏细胞都杀死光光，你知道吗？你那个表姑的女儿，也是得乳癌，但是人家用针灸治好了耶！真的，你相信mama，针灸比化疗有效！」

    「啊？」智熙听完，更加惊讶，原来mama相信针灸，也不相信医疗。

    智熙带着沉重的心情躲进了房间，开始上网搜寻乳癌相关资料，网路上的讯息很多，也夹带着一些气功师父的广告，她爬了一堆文之后，更加的忧心，乳癌虽然治癒率很高，但是做化疗确实对身体伤害很大，还有人形容做过化疗之后的身体如同废墟，很难再回復到以前的样子，她长叹了一口气之后，又继续爬文，那些网路文章越看心越乱，她关上电脑，开始祈祷自己不要被病魔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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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过穿刺后的几天，她像是等着被宣判的受刑人，心上总是压着沉甸甸的大石，她希望赶快知道检查结果，又希望不要接到电话，矛盾又纠结的心情，搞得她心神不寧，等待被宣判的日子异常难熬，虽然她还是有满满的工作在手上处理，但，现在的她只希望赶快知道宣判的结果。

    三天后，她接到了医院的来电，很不幸的，她确诊了。是乳癌第二期，医院帮她安排回诊，并订下手术时间，要她一定要遵守时间回诊。

    听到宣判的那一刻，她原就阴霾的内心，突然响起了一个霹靂，将她劈成了几瓣，所有心绪都被撕裂了，该何去何从，她根本想不清楚，焦虑和忧心将她重重綑绑，她无法集中精神，灵魂抽离身体般的恍惚，满脑海想的都是自己该怎么办？辰辰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她在工作进度匯报的会议上，被老闆狠批了一顿：「智熙，你要不要说一下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赞助厂商到现在还没找到，合作场地的租约也还没有签回来，上次要你修的宣传策略，到现在还没提出来，你最近到底在干嘛？有什么困难你要说啊，你都不说，然后卡住，你是要整个团队跟着你delay？」董哥嗓门颇大，一点情面也不留。

    「对不起，董哥，我会尽快！」

    「有什么困难，你要说啊，我可以找人帮你啊！」

    「没有困难，我会尽快赶上进度。」

    智熙的自尊心和倔强，容不得她在人前诉苦，纵然她的内心与精神已经撕裂成一片片，她依旧强打起笑脸，假装自己很好。

    夜里辗转反侧，她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眼泪不自觉啪搭啪搭的落在枕上，她轻轻的用手指抚触着孩子柔嫩的脸颊，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和亏欠，一开始就让她成了没有爸爸的小孩，还自以是的以为自己可以给孩子最多的爱，无奈自己什么承诺都还没做到，却又生病了。

    她记得曾经看过这样的一句话，『人生本来就不是生来快乐的，痛苦和快乐是并存的』。她的眼泪停不下来，如果这是老天爷要给她的功课，她愿意修练，但是可不可以多给她一些力量？

    在这些课题之前，她感受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人生对她来说真的是痛苦比快乐多，这样的人生课题，对她来说又是公平吗？

    智熙的枕头湿了一大片，她坐了起来，拿起手机，决定再给震昇一次机会，在她人生遇到最大痛苦的时刻，她还是寧愿相信她最爱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mama之外，跟她最亲密的人，苏震昇。

    她发了语音讯息，「震昇，我生病了，是乳癌，医生说下周要开刀，接下来要做化疗，我很怕我没有办法带辰辰了，想跟你商量辰辰该怎么办？你能照顾辰辰吗？」

    这是她第一次对震昇发出求救讯号，虽然他们之间只剩下偶尔的语音联络，这些年当中，智熙会不定期的发一些辰辰的照片给他，震昇也会不定期的在她帐户里打入一些育儿费用。

    他们保持联络，但没有太多的联系，智熙寧愿相信是因为双双阻隔在他们中间，她也无意打扰震昇的婚姻，但是，此刻的她是这么的脆弱，她想要有一个肩膀可以倚靠，她也想要放下肩头的重担，她也想要找个怀抱可以放声大哭，她也想要有人可以拍拍她，对她说，没关係，一切都会很好的。

    她只是想要有个人可以给她一些支撑下去的力量，她只是想知道，震昇是不是她心里想要的那个人。

    讯息发出去了，她泪眼汪汪的望着手机发呆，倒卧在被泪水浸湿一片的枕头上，手机静静的伴着她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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