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小爷的坏话?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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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矜瞥他一眼,“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危险重重你我打小就清楚,陆书瑾无人传授前人经验,假以时日他踏入官场,任何错误的信任和错误的决定都极有可能害死万千无辜百姓,或是把他自己的命搭进去,他必须学会如何分辨是非对错,有看清楚谁人真心谁人虚假的能力。” “这么说你已经打定主意让他日后做你的同僚了?” “他聪明,够资格。”萧矜道。 “若是他错信齐铭,做了错的选择呢?”季朔廷觉得好笑。 “错了也无妨,有我给他兜底,总要去做才能学会如何做。”萧矜站起身,将金币在修长的手指间晃了一圈,扔到季朔廷桌上,“这砚台我拿走了,金币就当补贴你的。” “滚,这砚台你拿一百个这玩意儿都买不到!”季朔廷心疼得很。 正说着,有人叩门,季朔廷喊了声进。 随从推门而入,颔首道:“少爷,事已办妥。” 萧矜偏头看去,“拿了什么东西?” 随从抬手奉上,“反复拷打审问那二人,只有这两块玉佩。” 萧矜定眼一看,当即气笑了,拿过一个捏在手中用指尖摩挲上头光泽的玉面,嗤道:“这个陆书瑾,坏心眼不少啊,专挑我最宝贝的两块。” “少爷,那二人如何处置?” “打一顿。”萧少爷一开口就是这个,但想到宝贝玉佩被这二人摸了便觉得仍不解气,又道:“扒光了上衣扔到街上去。” “扔到青楼门口。”他又补充。 第31章 假的,全是假的! 齐铭推开门进去的时候, 面上带着几分不大明显的喜悦。 他觉得陆书瑾天生就长了一副好骗的模样,方才在猪场的时候,眼睛里的不忍和怜悯几乎要溢出来,答应写手谕是十拿九稳的事。 他往屋里一看, 果然陆书瑾坐在桌前, 面前的纸上已然写上了字, 他笑着走过去一瞧, 笑容却顿时就僵住了。 只间那纸上的确是写了字的,但又被墨迹划掉, 加上字体的丑陋, 整张纸变得极其脏乱,他疑惑道:“陆公子, 这是何意啊?” 陆书瑾站起身, 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方才仔细想了想,虽说我确实仿会了萧少爷的字迹, 但我却不能冒名顶替他发号施令, 此非君子所为。” 她这一句“非君子所为”,将齐铭噎得好久都说不出来话,瞪着眼睛看陆书瑾。 但陆书瑾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 颇有文人风骨,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齐铭只得扯动脸皮,尴尬地笑了笑, 说:“也是, 陆公子高风亮节,实在让人钦佩, 不过那些风餐露宿的工人该如何处理呢?” 陆书瑾说道:“就算我仿写的手谕能够将萧家侍卫暂时调离, 但萧少爷岂能不知自家侍卫的动向?用不了多久便会发现这件事, 从而怪罪到我头上。我掂量着,此事并不划算,我先前与萧少爷有些小误会导致了冲突,并非不可调解,回头待他消了气我再去认个错,就又能与他重修旧好。” 齐铭微微张了张嘴,约莫是没想到陆书瑾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愣神道:“我还以为陆公子知晓萧矜是何种人。” 陆书瑾愁苦地叹一口气,拧着眉道:“你有所不知,我在云城无依无靠,自打与萧少爷攀上交情之后,学府之中无人敢欺辱我,平日里待我都和善恭敬,但与他争吵后的这几日,我不知受了多少冷眼苛待,日子还长,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被逼出海舟学府,不得不低头。” “这萧矜着实可恶!但他向来跋扈,应当不会轻易与你重修旧好。” “无妨,我多说两句好话,再不济我哭一场,总能打动他。”陆书瑾说。 齐铭这下没掩饰住,眼中流露出些许轻视来,话间不自觉带上些嘲讽,“想不到陆公子打算得如此清楚。” 陆书瑾抬眼看他,他便在一瞬又将神色敛去,清了清嗓子后说:“我能理解陆公子的为难之处,不过萧矜并非大度之人,你这段时日赶去认错,他极有可能打你一顿出气,我奉劝你还是过些时日为好。” “啊?这可如何是好!”陆书瑾低低啧了一声,懊恼道:“那早知我便不与他争执了,我先前与他同住舍房,一日三餐皆吃的萧家饭,如今我只得自己买饭,手上的银两所剩无几,怕是要挨饿一阵子了……” 齐铭听闻,将面前的人从头到脚扫去,见她身着海舟学府的院服,衣摆之下隐隐露出一双布鞋来,寒酸得很。他转转眼珠,忽而心生一计,温笑着说:“陆公子莫担忧,先前你出言相救,齐某必会报答,我齐家尚有十余处猪rou店在城中,若是你不嫌弃,我可将你安排进店做些闲工,虽银钱不多,但足够你果腹之用。” 陆书瑾等得就是这句话,在屋中的这段时间,她认真考虑过。 齐铭一张嘴就说出了她模仿萧矜字迹代笔策论一事,此事只有萧矜身边的那几个人知道,连夫子都瞒得住,而不在海舟学府的齐铭却能知道,就表明萧矜身边是有人为齐铭做内应,为他打探消息通风报信。 那齐铭自然就知道这几日陆书瑾与萧矜二人在学堂互不相干,没说过一句话,关系降至冰点。 萧矜派人围住了猪场,齐铭向她求一份仿写的手谕此事本就漏洞百出。先不说那侍卫个个都没脑子,拿了手谕就信,单是萧矜的那个字体,她就敢打包票萧家侍卫拿到手谕也是一脸茫然,完全看不懂。 且萧家侍卫一旦撤离,萧矜必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人,定然马上问罪过来再将侍卫调回,这样短的时间让那些工人清理猪场再重建,再引进新的猪苗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所以齐铭这个方法一开始就不可行。 他若不是个实打实的蠢货,那向她讨求手谕一事,极有可能是使了个障眼法,其最根本的目的,就是给萧矜传达一个“陆书瑾已经归于我齐家阵营”的消息。 再往前一推,齐铭这样做的,无非就是让萧矜与她彻底决裂,成为敌对。 如此行为,陆书瑾只想出了两个目的,一是齐铭脑子有病,这个时候还想与萧矜置气,假借她站队之事来挑衅萧矜;二是她身上有可以用之处,齐铭设计让她处于孤立无援之地,再施以援手拉拢她彻底归于齐铭阵营。 陆书瑾认为是第二个,她觉得齐铭是盯上了她仿写字迹的能力,所以想利用她。 如此一来,事情就明了,陆书瑾一直坐在房中思考,罗列出几个方法一一推演,找出其中能够让齐铭上钩的方法。 所以从方才齐铭进屋开始,她就一直在引导齐铭的思维。 她起先说不会帮他仿写手谕,是害怕萧矜怪罪下来,导致她与萧矜的关系更加恶劣,没有挽回的余地,表达出要与萧矜和好的意图。 齐铭当然是不希望如此,是以手谕一事不行,他定会再找别的方法,于是陆书瑾顺势说出自己手头拮据,吃饭都成难事,将枝头抛出。齐铭果然上当,攀着枝头往上,要给陆书瑾安排进齐家名下的猪rou店做闲工。 此事与仿写手谕一样,都可以向萧矜传达她陆书瑾为齐家做事,但有一点不同。 在猪rou店做闲工,能直接接触到齐家的猪rou。 陆书瑾秉信着任何行为都有目的,任何目的都有原因,她觉得萧矜火烧猪场的行为从一开始就点明了,齐家的那些猪绝对是关键。 陆书瑾佯装惊喜,夸赞道:“齐公子,你真是个大好人啊!有你在我算是做不得饿死鬼了!” 齐铭笑了笑,自腰带上摘下个玉佩递给陆书瑾,说道:“你拿着这玉佩去城西荣记rou铺之中,给掌柜看,我今夜回去知会他一声,让他收下你。” 陆书瑾喜笑颜开地收下,连连道谢,模样看起来欢心极了,半点没有做假。 齐铭便差了马车将她送回学府,回到舍房之后天幕整个都黑了,陆书瑾洗漱之后,像往常一样看书到夜间,感觉疲了才上床睡觉。 不过陆书瑾跟着齐铭出海舟学府一事根本就瞒不住,第二日去了学堂,蒋宿就满脸古怪地问她:“你昨日,跟着齐铭出去了?” 陆书瑾一边翻开书页一边应了一声。 “为什么?”蒋宿像是很不能接受这件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我以为……你应该知道萧哥很厌恶齐铭。” 陆书瑾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少年之间的义气,她昨日的行为在蒋宿眼里等同于背叛萧矜。 她转头,那双淡无波澜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蒋宿,没什么温度。 蒋宿被她这幅样子吓了一跳,被盯得难受,撇开视线问,“怎么了,我说错了?” “蒋宿。”陆书瑾用非常冷硬的语气道:“海舟学府门槛极高,我身无分文单凭一支笔杆考进来,日夜苦读寒窗十年,为的是日后通过科举光耀门楣,不是为了来学府与谁结交兄弟的,你能明白吗?” 陆书瑾平日里虽??x?不大喜欢搭理人,但每次与她说话都是能得到回应的,且态度温和笑容干净,从不曾见她冷脸发怒,眼下冷着声音说话,真把蒋宿吓到了。 这些日子陆书瑾一直被萧矜带在左右,蒋宿已然将她当成了自己兄弟,但现在听她说了这句话,后知后觉陆书瑾进海舟学府是真的奔着科举而去的,跟他们这些混日子的纨绔终究不是一路人。 然而面对陆书瑾这样的人,蒋宿纵是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他愣愣道:“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齐铭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当心点。” 陆书瑾又笑笑,恍若冰雪初融:“我知晓,昨日他登门道谢,我将谢礼推脱,并不与他多纠缠,多谢你关心我。” 蒋宿见她脸上又有了笑容,心里顿时松一口气,再不敢多问了,于是陆书瑾一整日都十分清静。 下学之后,陆书瑾回舍房换下了院服,拿着玉佩直奔城西的荣记rou铺。荣记rou铺与想象中的不同,陆书瑾以前在杨镇的时候曾远远看到过一家卖猪rou的店铺,被劈成两半的猪用铁弯钩挂在门外,血水顺着往下滴着,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道,还有一些切下来的肥rou以及不要的内脏全部堆放在一起,臭气熏天。 但荣记rou铺却干净,店面是两开的,一进门就是侧着的柜台,里头并着红木桌子,上头摆着猪的各个部位分得仔细,用网纱罩住,还有些大块的,挂在后头。 空中也有血腥味,但不浓郁,陆书瑾扫视一圈,才发现铺子两个角落挂着小炉子,也不知点了什么驱味儿。 掌柜正在躺椅上睡得正香,陆书瑾在rou铺转了一圈都没能将他惊醒,她只好走到柜台旁用手敲了敲柜面,“掌柜。” 这一声才将他唤醒,掌柜的忙直起身来看他。 是个看起来年岁上四十的男子,身体有一种算不上强壮的胖,耷拉着眼皮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陆书瑾仔细去瞧他的脸,发现他脸色暗沉,堆积色斑,看起来萎靡不振,身上又有一股未散尽的酒气,猜测是个酗酒极凶的酒鬼。 她笑笑,说道:“我打扰掌柜的打盹了?” 那掌柜摆摆手,打了个哈欠。 陆书瑾将玉佩拿出来搁在桌上,说道:“是齐公子要我来的。” 掌柜见状,神色当即一变,眯着眼睛笑起来,从柜台后绕出来不动声色打量她,笑说:“原来是陆公子,等你许久了呢!我姓孙,全名孙大洪,你叫我洪哥就好,昨儿就接到少东家的吩咐了,要多照料你。” “多谢洪哥。”陆书瑾笑着,“我平日在海舟学府就读,是以下了学才能来,见谅。” “海舟学府,好地方!”孙大洪道:“无妨,这几日云城猪rou抬价,生意大不如前,好些时候都无人,没那么忙。” “那我能来做什么事?”陆书瑾问。 孙大洪将她看了又看,皱眉道:“这切rou上rou都是劳累活,陆小弟的手是拿笔杆的,可不能累着你,不如就记账吧,正好我们店铺上一个账房先生走了,我识的字不多,只能随手记个数量,这几日的账都没记呢,你誊抄就行。” 这正合陆书瑾的心意,她点头道:“那就多谢洪哥了。” 孙大洪笑说没事,带她去了柜台后方,搬来一个带靠的木椅,掏出账簿和墨笔来,再拿出了几张纸摆在旁边,指着说道:“这纸上便是我这几日随手记的买卖,有什么看不懂的可直接问我就是。” 陆书瑾拿起来看了看,发现孙大洪没有说谎,他的确识字不多。 纸上面大多都是一些简单的数字,还有些显而易见的错字,她又翻开账簿,看见上面整齐的字体,统共记录了日期,一桩买卖出多少斤两,多少银钱,字体工整干净。 陆书瑾一边提笔写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洪哥,上一个账房先生似乎对此活计做得相当认真,是何缘由离去了呢?” 孙大洪道:“辞工了,许是不满意工钱吧,账房先生都是少东家直接安排人来的,我也过问不了那些事。” 陆书瑾应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按照纸上凌乱的字体去分辨一桩桩买卖,再誊抄在账簿上。 她发现如今的猪rou已经飞涨到八十文一斤了,翻看前面的记录,也不过才四十文,也就是说萧矜这一举动,让猪rou翻了一倍的价钱,买卖骤减。 “洪哥,如今猪rou涨价,来买的人少,那若是砸在手里岂不是浪费,如此一来又要降价,那还何须涨价呢?”她发出疑问。 孙大洪躺会躺椅上,晃了晃脚说:“现在的猪rou主要销卖不是给那些买不起猪rou的人,不管价格降多少,那些人买得都不多,主要是往富裕人家送的,一买就买好些斤呢。” 陆书瑾心说也是,现在涨价,赚得都是富裕人家的钱,贫困人家便是在猪rou不涨价的时候买得也少。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掌柜闲聊,将这几日的账全部誊抄完之后,天色渐晚,陆书瑾却没有赶回学府,而是去旁处的面馆里买了碗面对付晚膳,又回到rou铺帮忙。 孙大洪要关门,一边清扫地面一边道:“这rou放到明日就不新鲜咯,又浪费了。” “那要如何处理?”陆书瑾帮忙扫地。 “自然是记录斤两之后送还原场,现在猪rou的价格绝不能落下去,哪怕是扔了也不会降价处理。”孙大洪带着陆书瑾将rou铺清理之后,关门时掏出了绳子串的一把钥匙,上头串了三把,他用其中一个上了锁,转头对陆书瑾道:“辛苦你了陆小弟,快些回去吧。” 陆书瑾与他客套两句话,这才打算回家,正巧碰上一个拉车的拉面前招揽客人,陆书瑾就将他拦下。 她想着这几日都得来这rou铺忙活,便于拉车的商量一下,要他这几日都于这个时间来荣记rou铺。拉车的小哥欣然应允,谈好了这笔固定生意,欢快地将她拉回海舟学府。 陆书瑾今日在誊抄账簿的时候,发现账簿上的字体墨迹皆相差无几,这是很古怪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