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终章) (2)-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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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晴因为一幅画,转瞬就颠覆了所有人对她的印象。 从那时开始,想靠近她的人变得多了很多。 但这并不能算得上什么,最多最多,也仅能证明人类究竟有多肤浅与无知罢了──佟诗澄老是瞪着那群人这样说。 元泓澈说她这就是标准的──嫉妒。说她分明就是害怕顾盼晴被抢了去,只好先发制人,好好数落那群人一番,彷彿只要如此,就算将来真的被冷落一旁也不会太难堪。 然而,元泓澈所说的这些话并没有机会被应验。 因为,前人虽然说错了那么多话,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却是不争的事实。 顾盼晴虽习得了唐文哲的那套与人为善,可不识好歹这性格却是难改的。 她并非来者不拒之人,她的心,空间有限,她害怕容下了太多人,她照顾不了,最后还活活把自己累垮,而原先刻在心底的那些,她反倒无法顾及,那岂不本末倒置? 顾盼晴这个人,真真是不识好歹的最佳代表──佟诗澄也时常这么说。 不过……也真真幸好她这样「不识好歹」──这句话放心里,佟诗澄嘴硬,这辈子铁定不会说。 崇吾高中这一届出了不少箇中好手,在各方面皆有菁英。 顾盼晴后来放弃了世界美术赛,魏蔓婉便被直接保送参赛。有人问她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她也只是笑而不语,却在后来趁着无人的时候,悄悄靠到唐文哲耳边,如是说:以后,我只为你画。 ……以后,我只为你画。 原先振笔疾书的修长手指一顿,数学公式演算到一半被迫停止。春末,乍暖还寒的微风自未掩紧的窗櫺缝拂了进来,一双俊眸定在数学讲义上久久移不开,就这么怔愣了好半晌,回过神后,方才眉眼弯弯,笑着抬首,举目向她望去,轻轻抚了抚她让风吹起的长发,然后微微一笑,道:好。 原来、顾盼晴也有说这种话的时候。 『原来、你也能这样温柔。』 他一不留神就脱了口,然而对方只是咧开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问:『这样不好吗?』 『没有。这样很好。』他笑了一笑,忍不住又在她额际轻轻啄了一口。 这样很好。 真的很好。 另一方面,全国舞蹈赛事亦传来由柯琛瑜领军夺冠的捷报,在高三大考的前夕。 先前,纪春花在那场车祸痊癒后便离开台湾,去了美国,而她与柯琛瑜那些纠缠不休的冤恨情仇,最终也在顾盼晴向柯琛瑜坦言不论如何她都会插手到底的决心下,暂且消停。 柯琛瑜说,她很感谢顾盼晴当年逼迫她离开,否则这辈子她可能再也无法跳舞。如此,人生之于她,便焉有喜乐可言? 可是她还是无法原谅纪春花,只因她的一双腿差点就因为她要废了。她说,没道理恶事做尽的人还能够得到幸福。她只是暂且收手,从今而后,她仍会紧紧盯住纪春花,若她再行差踏错,届时,她便不会再顾及任何人的脸面,包含顾盼晴,她必出手。 而顾盼晴听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有的只是沉默不语。她终究是护短的,人的一生那么长,难保不会再犯错。走入她的心的人就是走入了,她无法捨弃、不能捨弃,更不愿捨弃。 她的沉默,是因为真的无法给柯琛瑜一个确切的答案。 因为她也知道,柯琛瑜并无过错。 佟诗澄说她简直笨死了,何必自讨罪受,这事要换了她,肯定双手一摊,就不管纪春花死活了。可是顾盼晴却只是低头思索片刻,便毫无犹豫地对她说:如果有一天,她也不小心做了什么错事,她也一定不会放开她的手的。 语落,虽然当时佟诗澄只是哭笑不得地如此回应她:我才不会不小心呢! 顾盼晴是个仔细的人,可惜这一回她没有听仔细,所以她只是耸耸肩,便一笑而过。 所以,她也没有发现佟诗澄浑身一僵,还有隐隐泛泪的眼光。只有在她转身后,站在后头的元泓澈随手一抹,便不经意将那眼眶里打转的水珠给「不小心」消灭殆尽。那一回,佟诗澄没有不可理喻地拍开他的手,只是皱着眉,抬首望他,然后一言不发,似哭非哭。 元泓澈当时吓得不轻,恍惚一瞬,她的神情,让他好像又有回到了某一年时光的错觉──眼前女孩还楚楚可怜,需要他照拂的那段时光。 沉敬阳看起来是最欢腾的那个,整天还是没心肺似的,生活过得十分精采。 跟他告白的人太多了,然而自己却连告白的机会都没有。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太妃糖的癮,口袋里随时都备个几颗,想到就吞一颗。 每当他又从口袋摸出一颗塞嘴里,总是惹得佟诗澄咋舌,说他到底是吃了何似锦多少口水,太妃糖吞得比盐多。 这时何似锦就会跳出来拍着她的肩膀,如此语重心长地道:阿澄,太妃糖是好物。借糖消愁啊,要不要也来一颗。 ……见鬼的借糖消愁。 然而,就在一切貌似都好了起来的时刻,顾家却传来了令人意外的消息──二太太病危。 那一年,顾盼晴在她的病床旁,第一次喊「mama」,遗憾的是,这却也是最后一次。 馀下的,她只能在日后两个母亲的塔前轻声叫唤,只是无人应声。 ……再也不会有人应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