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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年囤粮记 第75节

    王宝兴说:“你想要什么?”

    对方所求的不是水就是粮。

    男人拱手说:“只求你们能给我家些吃的,在下愿意拿所有的药一起换。”

    他家就在几十里地之外,家里每人皆带着一个水囊,现下还剩下不少水,如今最缺的是粮食。

    他自己就是远近闻名的郎中,小有家资,所以才有粮食让全家人撑到今天,可后头家里粮食被窃,他不得不走上逃荒之路,见到木槿她们车队人人携带行李而且并不像忍饥挨饿的模样,晓得他们有粮食,果断过来同他们换。

    王宝兴仔细端详一番,久久才说:“换吃的可以,我们得先看看你的方子管不管用。”

    王宝兴叫来榆树,说:“你洒上试试。”

    东西是粉末状,据男人说只需要洒上一丁点就不会被咬。

    队伍里大半人被叮咬过,其中榆树被叮咬的次数最多,他显然比旁人更容易招惹蚊虫。

    榆树听话地在靠近头脸的地方洒上药粉,又把捂在头脸上的布巾拿下来。

    一时半会儿瞧不出效果,王宝兴让男人且去等等,如果过一个时辰还没有蚊虫叮咬,他就跟他换。

    就在这功夫,大伙已经把rou吃完,嘴上油汪汪的。

    众人自觉吃完rou之后有了力气,又过去捣糯米粉去了,同时还不忘注意着榆树的动静。

    “榆树,你咋样?有东西过来叮咬你吗?”

    榆树其实不大信,他觉得就洒上那么一丁点东西怎么可能不招虫豸,迫于族长的威严才答应一试,实则内心早就做好了被咬的准备。

    结果过去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居然真没有蚊虫来叮咬他。

    王宝兴特地问榆树:“你身上可有不适?”

    榆树摇摇头说没有。

    男人见此情形走过来道:“如何?我没有骗你们吧。”

    这回他并非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应当是他儿子。

    他从背篓里把装药散的木盒拿出来,木槿在旁边瞧着,木盒长十几厘米,宽六七厘米,容积不算小。

    “若在往年,一盒药散值上百两银子,如今我一家人已经走投无路,只想求一口吃的,跟你们换五十斤粮食如何?接下来上百里地的蚊虫一个比一个厉害,你们若不用我的药散,恐怕得受一番苦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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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透露

    如今可是荒年啊

    “什么?五十斤粮食, 你咋不去抢呢!”王宝兴听到大夫的话,脸刷一下子沉下来。

    是,一大盒独门秘方制成的药散很值钱, 在好年成卖给医馆或者大户人家能卖上百两银子,王宝兴识货, 晓得对方没有骗人。

    但如今是什么时候?

    这是荒年啊, 人固然看中银子, 却是为了荒年结束再买房置地做打算, 银子实在没办法和粮食比。

    王宝兴反应如此强烈, 其他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大伙皆觉得他那盒子东西不值五十斤粮食。

    王宝兴说:“若只有几斤粮食,我们咬咬牙尚能拿出来,但五十斤粮食, 实在没法跟你置换,你还是寻旁人去吧。”

    他固然被蚊虫叮咬得疼痛瘙痒难耐,但他打心眼里不想用那么多粮食换药散, 实在不行忍忍就过去了, 顶多再疼上半月二十天。

    若非真到走投无路之时, 大夫肯定不愿意轻易将一整盒药散卖出去,然而他家粮食被偷, 靠着仅有的一筐杂面馒头撑到现在, 再没有粮食,顶多还能撑个五六天。

    这一路上他特地观察来往逃荒的灾民, 很少有像王家村车队这般人数众多的, 有的车队即使人数多, 奈何手里不像有太多粮食的样子, 所以, 大夫注意好几日才盯上王家村车队, 他不想把唯一的救命稻草给放走。

    见到主事人拒绝,他赶紧说:“咱们还能打商量。”

    “我可以不要粮食,用你们手里的糯米砖来换也一样。”

    刚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糯米砖,后面替那个年轻后生撒上药粉以后,大夫特地看他那头的动静,见到车队里一个个拿出砖块模样的东西磨成粉。

    他还纳罕,这群人瞧着并不像缺粮的样子,怎么到了拿砖头吃的境地,难不成自己找错人了。

    等再细瞧才发现,人家哪里在吃砖头,吃的是糯米砖啊。

    他在祖辈传下来的医书中看见糯米砖可入药的说法,实则自己不曾见过糯米砖真容。

    对面家家户户车上堆满砖头,就算有灾民经过,不细看也看不出那就是糯米砖,大夫想着,对面可以吃糯米砖过活,自己也可以,如果他们不愿意给粮食,给糯米砖也成。

    王宝兴听罢,与身边几个族老交换眼神,见一个个皆对他点头,他才说:“中,你想要多少糯米砖?”

    “给我十块糯米砖,这一盒子药散就是你们的了。”

    怕王宝兴不答应,他补充说:“我瞧见你们车上尽是糯米砖,想来并不缺这十块,一直到定阳城,都会有蚊虫叮咬,你们若错过,往后可不轻松。而且我早年曾在定阳城坐馆行医,对附近百里十分熟悉,假若你们当真同我换,我还能告诉你们如何走最近的路绕过定阳城去。”

    若没有逃荒,队伍里众人肯定对大夫说的话嗤之以鼻,逃荒以后才发现认识路哪怕手里有一张地图多么难得。

    木槿自打开始逃难,就做好了走崎岖路途的准备,但有些难处却只有在出发以后才能体验到。

    古代的路并不像现代一样有路标、有平坦的马路,即使官道也不过是略微平坦一些的土路,有时候走着走着可能就进入一个陌生的村庄,在周围七绕八绕始终绕不出来。

    车队之所以走的这样慢,固然有人力拉车疲惫的原因,和路途崎岖又难以分辨同样脱不开关系。

    所以,当大夫说起他认路而且能给告诉车队如何抄近道时,大伙难免心动。

    一路上很多城池皆紧闭大门,王宝兴对定阳城让灾民入城不抱希望,由于他对眼前男人怀有戒备,他仍不死心地继续试探:“我听闻定阳城是周围几个城池里头最大的,士子商旅皆喜欢在定阳城歇息驻扎,难不成如今连定阳城也关了?”

    “年初时尚未闭城,可后头涌入的灾民越来越多,定阳城想必已经不堪重负,唯有闭城一条路可走。”

    王宝兴略一思索,若对方真能多透露些消息,能帮自己节省几天功夫,至少不用再让车队反复绕路,而且他还能拿到药散,车队里别的不多,就是糯米砖多,这般交换,自己算不上吃亏。

    他说:“中,我们等会儿凑出十块糯米砖给你,你也该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才是,莫要藏私。”

    “那是自然,就我所知……”

    听罢,王宝兴才明白定阳城附近有如此多弯弯绕绕。

    曾经的定阳城商贸发达,许多大商人皆来此地互通有无,里头还有一座有名的书院就叫定阳书院,据说出过好几个阁老,如果想往东或者往南走,定阳城是旅人们的必经之地,如今定阳紧闭城门,一群逃荒人就要另寻出路了。

    照那大夫所言,往东南去的话,最好从南边绕路,能节省不少时间,而且定阳城南边还有不少山泉,虽说不晓得如今怎样,但三个月前尚且还有些水源。

    王宝兴听完,大喜,队伍里缺水缺到即将被渴死,万一能找到水源,那就多了一条活路。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就被对面男人打断:“定阳城南有水多山路,自然引来不少土匪在那处安营扎寨,光我听说过的,就不止三窝土匪,寻常灾民还好,土匪见他们一穷二白没得抢就放过了,你们可不同,不说粮食,你们车队里还有不少牲畜呢,土匪怎能放过这么大一块肥rou?”

    车队里二三十辆木板车,每辆车上头装满了糯米砖,假使真被土匪劫掠,够养活整个土匪窝大半年。

    “还望先生赐教,我们该往何处去。”

    “定阳城北路途尚且平坦,因为没有水源,当地已经了无人烟,你们若不想被劫掠,应当从北面绕过去。”

    他又同王宝兴说起不少细节,王宝兴听完连连感叹。

    如果没有他一说,车队里肯定会选择有水的地方绕过去,毕竟大伙如此缺水,恨不能马上遇见水源。

    “你且等等,我去给你拿糯米砖。”

    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家里统共六口人,担心被盯上,那大夫说:“且等周边人不注意再说。”

    刚才他和王宝兴交谈声不算小,周围几十双眼睛都朝此处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糯米砖放进竹筐里,不亚于告诉别人:我这里有粮食,人口还不多,赶紧过来抢!

    他把两个儿子叫过来,两个儿子背上皆背着竹筐,等过去半个多时辰,周围灾民都睡着,他才让王宝山把糯米砖装进自己的竹筐里。

    一共十块糯米砖,不多也不少。

    因为有人过来同他们交换东西,队伍里的人一个个都瞧着族长处的动静,如果那人有歹心,他们也好立马抄起家伙赶过去。

    王宝兴接过大夫手中的木盒,把大家招呼过去,说:“这是我拿十块糯米砖同人家置换的药,咱们队伍里一共二十五户人家,今天咱们且把账算一算。”

    略微顿一会儿,他道:“我算了算,一块糯米砖按十成算,你们给我四成就可。”

    每户家人车上都装满糯米砖,他们爱惜粗粮、爱惜水,对并不短缺的糯米砖却没有那么珍惜,大家伙纷纷回家切糯米砖去了。

    有感念王宝兴一路上帮扶的人家切了大半块糯米砖还回去,也有被穷怕了不舍粮食的人整整还回去四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王宝兴把换回来的药散均分给各家各户,又将那大夫说的话告知众人。

    刚才过去置换东西时,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人过去,有的人想着自己脑子笨,即使过去也帮不上忙,还不如留在这里看顾家当捣糯米粉,所以对当时的谈话一无所知。

    听见王宝兴转述,众人只是看向王宝兴,那是等着他拿主意的意思。

    木槿同样看着王宝山,刚才过去的都是男人,她刚凑上去一小会儿,就被王李氏拉回来,所以她并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

    听到王宝山的话,木槿心里其实有点怀疑。

    大夫一家诚然不像歹人,然而一路上见识了太多人性之恶,木槿很难再通过一两次简单交集就轻易相信他人。

    王宝兴自然察觉到木槿明显不赞同的目光,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当然不能全信,等到定阳城的时候查探一番,先知晓那头的情形再说。”

    王李氏拿出家里盛药的小瓷瓶,把药粉给装进去。

    崇武伸出手:“娘,你快往我身上洒一点,我就要被蚊虫咬死了。”

    家里每一个人都被咬过一两次,无一幸免,然而崇武的体质和榆树有的一拼,他手上脸上加起来被咬过五六回。现在见终于有了药,他无疑是家里头最开心的那个。

    王李氏在崇武的胳膊和脖颈上皆撒了一点,接着又给木槿她们撒。

    药粉的味道类似薄荷,闻起来比薄荷的味道稍微冲一点,木槿猜测蚊虫应该对这种味道比较敏感,所以才具有驱蚊效果。

    木槿没敢给如意吉祥撒,她准备先看看家里大人的情况,如果没有不适,再给孩子试试。

    今夜崇武最高兴。

    他终于不用再担心被蚊虫叮咬,而且今天还吃rou吃得饱饱的,在正常年份可能很平常的事情,对于此时的崇武来说,却非常难得,吃饱喝足又不用担心被咬的他,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在木槿收拾糯米粉的功夫,崇武钻进帐子里逗弄外甥外甥女,把双胞胎逗地咯咯笑。

    木槿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九爷爷说想借咱家蒜臼子用,jiejie你先别收它。”

    今晚大家干劲十足,一气捣了将近二十斤糯米粉,加上rou,够吃三天的,王长寿过来借蒜臼子时,王宝山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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