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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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一次,不管他怎么试,那个人都没出现。 “林唯一,林唯一?”他渐渐感到惊慌,抓乱了自己的头发,一次次地开口叫他,“林唯一?你在哪儿?林唯一!”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容器 林唯一失联了。 准确地说, 是林唯一的灵魂失联了。 这具躯壳没有任何变化,内里的灵魂却只剩下一个林朗,他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 那么明显地感觉到身体里出现了一块空缺, 怎么找都找不到林唯一。 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林朗无法确定,从早上八点半开始,就是由他来掌控这具身体,他连着参加了两场考试,吃过饭, 睡过觉,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林唯一都没出现。 林朗试过让自己躲去虚空,发现不行, 林唯一不见了,他连虚空都回不去, 要么睡着, 要么清醒, 清醒的状态下, 他必须掌控这具身体, 没人能帮他分担。 林朗有一种错觉, 就好像是……这具身体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 是曾经做梦才敢幻想的美事!可真正经历了,他一点也不感到高兴,心里只有阵阵焦急, 甚至恐惧。 如果把人的躯壳比作一个容器, 灵魂就是装在容器里的液体, 灵魂的存在必须依附身体,就像液体必须装在容器里一样。容器要是碎了、坏了,液体就流失了,而液体要是蒸发、消失,容器就只会剩下一个空壳。 林唯一的身体里原本有两个灵魂,现在一个还在,另一个却不见了。 他不会凭空消失,林朗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思考,试图探寻原因,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在这个世界上,的确还存在着另一个与他们的灵魂息息相关的“容器”,那就是——林余之的身体。 这不是一件说不通的事,如果他们的推断没错,林朗的灵魂曾经依附在林余之身上,是几年后才来到林唯一这里,那现在,林唯一的灵魂去到林余之那边,也不算稀奇。 他们是双胞胎,亲兄弟,冥冥之中大概有一条看不见的路,可以让他们的灵魂在彼此的身体里互相穿梭。 林朗觉得,不能等了,他必须要尽快找到林余之! —— 晚上,林海东下班回到家,吴姨给他端上夜宵,林朗从楼上下来,叫他:“爸,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林海东喝着养生粥,看起来很疲惫,问,“你吃过饭了吧?要不要再吃点?” 林朗说:“好。” 他让吴姨盛来一碗粥,坐到林海东身边,林海东问:“好几天没看到你了,身体还好吧?去攸晴那儿玩得开心吗?” “还行。”林朗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说,“爸,mama好像不太舒服,很早就睡了,她最近总是会感到累,你要不要带她去北城做个全面体检?” 林海东叹气道:“唉……不用去,就是上次吞药的后遗症,你妈都这岁数了,这么搞一下肯定对身体有影响,至少要休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好起来。” 林朗垂下眼睛,语气愧疚:“都是我不好。” 林海东拍拍他的肩:“你不要太自责,唯一,这不是你的错,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林……那个人,你的病好了,你mama心情放松,身体自然会好。” 林朗等的就是这个话题,问:“爸,有线索了吗?” “嘘——”林海东让几位工作人员回房休息,等到一楼只剩他们父子二人,才低声说,“暂时还没确切的消息,不过我们查到了一条线,可能会有进展。” 林朗精神一震:“什么线?”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林海东生怕儿子要去见林余之,这是他打定主意不会答应的事,说,“你只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最近不要感冒发烧,给手术做好准备就行。” 林朗用各种话术在林海东这儿打听,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只能无奈地回到三楼房间,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他有了另一个主意,打电话给攸晴。 “喂,林唯一?”攸晴正在寝室,一边复习一边等着林唯一的电话,语气轻快,“你今天考得咋样?” “攸晴,出事了。”林朗没与她寒暄,“你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我详细和你说。” 攸晴一阵紧张,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问:“出什么事了?” 林朗说:“林唯一不见了。” “啊?”攸晴没明白,因为电话里看不到眼神,她无法确定对方是谁,先报出接头暗号,“贡丸甜不辣。” “烤肠玉米棒。”林朗快速地接上下句,才继续往下说,“我真的是林朗,林唯一不见了,一整天了,怎么叫都叫不出来。” 攸晴又惊讶又疑惑:“什么叫不见了?怎么个不见法?” 林朗说:“就是现在只有我在掌控身体,就算我睡着了林唯一也不会出来,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十四个小时了,他不可能睡这么久还不醒!” 攸晴问:“怎么会这样?那、那他去了哪儿?” 林朗说:“我有一个猜测,只是需要你帮忙,柳翠是不是也在找林余之?你知道她那儿有线索吗?” “线索?”攸晴说,“她没找到呀,她交给我一个新任务,就是让我跟紧你,从你这儿打听林余之的消息,她要是知道林余之在哪儿,根本就不用和我说。” “那她总应该有一点进展吧?不会像我们这样什么消息都没有。”林朗说,“我问过林唯一的爸爸,他说他查到了一条线,但不肯告诉我,你能从柳翠那儿问到吗?” 攸晴想了想,说:“我不敢去问她,她很聪明的,我一问她就能知道我有事瞒着她,不过我可以去问谭苏,谭苏应该知道一些事。” 林朗说:“这样,你把谭苏电话给我,我直接和他联系,有必要的话,我们明天碰个头,这件事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还要严重。” “好。”攸晴说,“我发给你。” 林朗又提醒她:“你千万不要告诉谭苏,林唯一不见了,就当我是林唯一,他不会发现的。” 攸晴:“明白,我先去和他打个招呼。” 挂掉电话,林朗收到攸晴发来的号码,等了两分钟后打给谭苏,以林唯一的身份向他打听柳翠那边寻找林余之的进展。 谭苏收到了攸晴的消息,依旧保持警惕,不愿意在电话里透露信息,他和林朗约定,第二天中午在彦城大学碰头,当面交流。 这天晚上,林朗没有心思复习功课,临睡前去卫生间洗澡,脱下所有的衣服后,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瘦削的男人,出神许久。 他的胸前有一道竖着的狰狞疤痕,是四岁时经历开胸手术留下的,林海东和邹敏寄希望于那场手术能让林唯一的心脏病痊愈,结果却是让他们再次失望。 手术只能延缓病情的发展,林唯一还是不能自由地跑跳,不能做有氧运动,不能受惊吓,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 他甚至都不能自//慰,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林唯一试过,十几岁的男孩有了生理上的悸动,对这事儿感到好奇,想去尝试,结果就是还没攀到顶峰,心脏病先发作了。 林朗记得那天下午发生的事,当时,林唯一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午睡时突然就想干点什么,林朗很懵懂,一直躲在虚空里看对方玩奇怪的“游戏”。他没任何感觉,隐隐觉得这是一件很隐私的事,他不该看,却又挡不住林唯一的视线,被迫观看全程,最后……林唯一昏过去了,还是林朗帮他收拾的残局。 他掌控了林唯一的身体,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处传来的剧痛,咬紧牙关,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穿上裤子,才去叫人,好险没让林唯一落到社死的下场。 几年后,有“热心”的亲戚当着林唯一的面对邹敏说,既然林唯一身体不好,不如早点找个女孩结婚,让对方生几个孩子,这样一来,林海东和邹敏就没了后顾之忧,年老以后也好有个寄托。 林朗知道对方的潜台词——这样一来,哪怕林唯一早早地挂了,林家也不会绝后。 当时的场面颇为尴尬,邹敏意图搪塞过去,对方却不依不饶,越说越起劲,邹敏实在没办法,只能告诉对方,结婚的事急不得,要等林唯一做完心脏移植手术才行。 听到这句话后,那位女性亲戚的脸色就变了,像是吃了个大瓜,林朗躲在虚空里,都很难忽略那人的视线,她不怀好意地往林唯一的隐私区域瞄了一眼,笑嘻嘻地说:“哎呀,怪不得,那是没办法,还是得赶紧做手术才行。” …… 林朗走进淋浴房,打开花洒,让热水冲到自己身上。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体验,因为一直以来,洗澡都是林唯一的专享。 林朗出现时要么在考试,要么在复习,连饭都不太有的吃,更别提洗澡了。林唯一不允许他与这具身体有如此亲密的接触,林朗想要放松一下,只能等到半夜,林唯一睡熟后,他才有机会坐到窗边的躺椅上,悠闲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而现在,热水冲到身上,林朗的心情特别复杂,几乎是笨手笨脚地挤出洗发水和沐浴露往身上抹,他想他得洗得干净点,这是林唯一的身体,即使对方不在,他也不能怠慢。 洗完澡,吹干头发,学着林唯一的样子做好护肤,林朗穿上一套真丝材质的印花睡衣,爬到大床上。 睡衣的颜色是橙白黄相间,林唯一平时不常穿,嫌它花色太俗,林朗倒是很喜欢,因为真丝贴肤,穿着特别舒服,尤其适合熬夜看书。 他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开口道: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明天早上,你会不会回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唯一,你现在在哪儿?” —— 周二早上,林朗醒过来,如他所料,林唯一没回来。 林朗很失望,只能继续扮演林唯一,带着保镖去学校参加考试,考完后,在停车场接到攸晴,去往一家学校附近的中餐厅。 单文晖已经提前在那儿定了个小包厢,谭苏准时赶来赴约。两位保镖守在门外,包厢里,林朗、攸晴和谭苏围坐在小圆桌旁,谭苏奇怪地看着林朗:“你爸不是也在找那个人吗?你不去问他,反倒来问我?我为这事儿愁得头发都要白了,还想来问你呢!” 林朗翘着二郎腿,背脊靠着椅背,神情冷漠又倨傲,把林唯一模仿得惟妙惟肖:“就是因为我爸不肯告诉我,我才来找你。谭苏,我把你和攸晴当朋友看,很多事都没瞒着你们,我们现在目标一致,就是要找到那个人,有什么信息,大家可以共享一下。” 谭苏问:“你为什么要找他?你等你爸的消息不就得了?” 林朗说:“不瞒你说,我答应了我的副人格,在手术前去看看他长什么样,我怕我爸找到人后直接把他拉医院去,不让我看,所以就想先他一步。” 谭苏看向攸晴:“你想通了?” 攸晴一愣,意识到谭苏在问什么后,说:“没想通,这不是在想办法嘛,不管什么办法都要先找到人,要抢在林唯一的爸爸和翠姨之前找到人!你要是有什么消息就说出来,可能你注意不到的事,林唯一能发现问题。” 谭苏低头沉思,一会儿后,不再顾左右而言他,说:“我和柳翠讨论过,假设我是邹婉,常年不在虹城,却在虹城藏了一个人,那必定有一个我信得过的人生活在虹城,帮我照顾他。” 林朗点头:“我同意,在虹城一定有人帮她,这个人和她关系不浅,平时应该有通话记录,查过吗?” 攸晴插嘴:“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不一定会打电话,也许只有经济上的联系,给报酬的那种,比如我和翠姨平时就不联系,她要见我,都是让红姐或谭苏带话。” 林朗说:“有道理,除了通讯记录,还得查查我大姨的转账记录,都查过吗?” 谭苏说:“都查过了,你爸应该也查了,通讯记录没有异样,转账记录也很正常。不过邹婉以前是财务,怎么走账不容易被查,她比我们懂,搞个别人的身份证来开户,谁能知道?” 攸晴噘起嘴,林朗抬手示意:“你继续。” 谭苏说:“我一直在想,那个人在虹城帮了邹婉这么多年,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对方必定有好处,要不然不会有谁那么闲,去揽上这种事。邹婉突然死了,会不会对ta的利益造成影响?如果对方想要继续照顾人,是不是需要钱?或是别的什么,ta会不会去找邹婉的亲人求助?” 林朗左臂抱胸,右手摸着下巴,边听边思考:“没错,然后呢?你们在这个方向查到了吗?” “没有。”谭苏摇头,“我们觉得葬礼是最适合接洽邹婉亲人的机会,那个人很有可能会来参加,所以花了很大的工夫,足足十来天,查监控,查随礼名单,把邹婉葬礼上到场的所有人都排查了一遍,重点关注有虹城背景的人,结果什么都没查到。” 他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丢在圆桌上,“喏,这就是葬礼上所有来宾的资料,我觉得你爸肯定也查过这些,估计也没什么收获。” 林朗打开文件袋,掏出一叠文件,打头的是一张详细名单,写着来宾的姓名、性别、年龄、住址、工作单位、职位、与邹婉的关系等等。下面则是每个人的资料,有些厚,有些薄,还带着葬礼上监控拍到的照片,以及对方的生活照或证件照,用来核实、对比。 林朗越看越惊心,暗暗咋舌,心想,柳翠那边的实力不容小觑,要把这样一套东西搞出来,可不是光用钱就能办到的。 他拿起那张表格细看,分辨着里头的人名。 林朗知道,林唯一和邹婉不亲,平时相看两相厌,邹敏也就不怎么对儿子说起大姨家的事,所以,名单里的绝大多数名字对林朗来说都很陌生,除非是邹家的亲戚,他才知道。 攸晴凑过脑袋和他一起看,更加看不出线索来,谭苏说:“别看了,这条路子走不通,表格上所有人都很正常,参加葬礼的理由也很充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都没有。” 林朗没理他,依旧将表格看得专注,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看了几遍后,说:“没有不该出现的人,却少了一个应该出现的人。一个按照道理,必定会来参加葬礼的人。” 谭苏问:“谁?” 林朗抬眸看他:“我大姨的前女婿,我表姐彭依兰的前夫,耿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