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易萧然:“……”

    易萧然怔住了,一时还真无言以对。

    而这时念真一边给韩修换衣服,一边似自言自语地低声说:“况且他本来就是我的……我的……”

    似有未尽之言,可是因为没有必要说,于是终究留在了心里。

    韩修伤得太重,虽然得到了最好最及时的治疗,但还是昏迷了整整五天。

    这期间,他一直在做梦,梦里他回到了百年前,灵桩禁咒施展的那一夜。

    那一夜具体是怎么过的,他大抵也是因为不忍,所以没能记得特别清楚,印象中唯一明晰的,是雷炎赤红的头发,和明灿灿的朗笑,然后便是满耳满目的哀嚎与血火。

    灵桩禁咒实在是逆天而行,那一咒完全施展出来,便是整整一夜的搏命消耗。

    等到天边破晓,有区别于炎火的天光露出来时,这场禁咒才终于彻底结束了,那一刻,纵使是活了三千多年的老狐狸,也仍是疲惫地垂下强撑一夜的手臂,抬头仰天,闭着眼睛,几乎潸然泪下。

    之后他拖着疲惫重伤的身躯,从已经封闭的暗渊缺口往回走。

    一路上都是焦黑的废墟,废墟下面纵横交错地躺着尸体。

    其中当然有活下来的人,每一个脸上身上都沾满了血和灰,一眼望去,鲜有死里逃生的喜悦,大都是灾劫狂卷过后的惶然惊恐。

    韩修走在其中,竟显得并不突兀。因为他比其余的幸存者看上去更狼狈,衣服更破,血色更多,就连往日总如流银一般美丽夺目的长发,也是蒙了灰的,看上去没有一点光泽。

    而他走过的时候,不断有人扑到他面前,声嘶力竭地问:

    “狐神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何方妖魔作乱啊?”

    “我的妻儿全没了,全没了!到底是谁打开了暗渊?到底是谁?!”

    韩修怜悯地看着众生,告诉他们,这是全灵洲的灾劫,逝者已矣,能活下来的,便好好活下去吧。

    一万人的人命,到底是太重了,神也扛不住。

    是他施展了一个上古禁咒,活祭了火灵尊雷炎,再附加一万人的血rou,最后撑住了本该整个陷入暗渊的火灵洲——牺牲太巨大,成果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以至于韩修怀疑,自己做的到底是不是对的。

    而且这场看似公平的生杀中,他还是从一开始就存了私心。

    在他预感到大灾劫降临之前,虽然觉得念真足以自保,但还是提前把念真留在了青穹湖上的小世界里,还加了数道庇护法咒,这样一来,纵使外面天塌地陷,他的小徒儿也能毫发无伤。

    因着这个小小的私心,当时的狐神便觉得自己更加罪孽深重了。

    于是暂时不愿再多看这被灾劫冲刷过的人间,回到青穹湖上的小世界中,打算先逗逗徒儿,养养伤,剩下的,等伤好了再说。

    那段日子,狐神大人算是过了一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清闲日子。

    虽说修真到了一定境界可辟谷,但是吃不吃还是自己说了算,口腹之欲这一茬,狐神大人一直没亏待自己。

    于是小徒弟变着花样地给他找好吃的,青穹湖的鱼被他挨个儿品种抓一遍,煎炸炖烤的各种试吃cao作。

    于是常有在青穹湖附近路过的人抬头望天,疑惑这荒郊野外,哪来这漫天的香味?

    狐神大人人前是个高冷的,人后却是个接地气的,尤其是在徒弟面前,简直是个撒娇任性的小祖宗。

    “哎,若是以后吃不着徒儿做的烤鱼,为师可能会哭的。”狐神大人两只爪子抱着徒弟烤的青鳞鱼,边啃边感叹。

    对此,小徒弟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笑着回应:“徒儿不会让师父哭的,徒儿会努力修炼,争取活的跟师父一样长,这样就能一直给师父做饭了。”

    那时,韩修被感动坏了,捏捏徒弟的脸说:“那得赶紧帮你突破金丹期,入元婴境,最后跟为师一样,踏入化神境才行。”

    “嗯,徒儿先谢谢师父!”

    第92章 无情灵尊vs小狐神37

    徒儿不会让师父哭的——韩修醒来时,脑中还残留着这句话。

    他第一反应是抬手摸了摸眼角,就怕摸到一手湿气——还好,没有因为梦到过去就感动的掉眼泪。都到如今这个境地了,如果还为了那逆徒哭,那就真是太丢人了。哦不,是丢狐狸。

    韩修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就这一个动作,艰难到让他感觉要撒手人寰。不光是痛,重点是虚弱。

    这副身子实在是被破坏的太彻底了,力气根本存不住,他现在跟半个高位截瘫都差不多,唯有努力攒上一会力气,才能勉强动一下。

    念真说他养上三个月,就能行动自如,那绝对是骗人,根基尽毁的人,除非有逆天的机缘和造化,否则就是废人了,三个月后他或许是能够起来走一走,但不是扶墙就是拄拐,风一吹就倒,雨一打就病,那能叫行动自如?

    想到这儿,韩修心都凉透了。

    就现在这个情况,还怎么去将青穹湖被镇压的真身取回来?取不回来的话,不就只能一辈子困在这副羸弱的身体里?

    如此一来,不光今后只能任念真摆布,为过去的自己,和如今的狐族昭雪的计划也都得落空。

    身体上强烈的虚弱感,令韩修有种吊在悬崖上,却身无所依的惶然,于是他沉声拒绝:“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