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祁萧然浑身一震:“大人——”

    裴应淮手指冰凉,将青年拉至身前,另外一只手抚上他尖瘦的下巴,指腹细细地摩挲着滑嫩的脸颊。

    男人漫不经心地开口,反问:“妖族的祭品?”

    祁萧然回答:“……是。”

    仿若被野兽紧紧咬住了脖颈与命脉,窒息般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无端让人感觉到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气氛。

    牧听舟屏住呼吸,浑身僵硬,眼神躲闪有些不太敢看他。

    裴应淮将他这副心虚的模样尽收眼底,一旁的祁萧然还在不停地试探,他唇角微撇,意义不明地问:“给我的?”

    祁萧然想说不是,可不知为何话到了唇边,像是被某种不可抗力的力量硬生生地扭转,他再次道:“是。”

    “好。”裴应淮点点头,将人放开,淡薄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既然如此,那就洗干净了送到我的寝殿。”

    “就让我看看,这一次妖族的诚意有多大。”

    说完这句话后,男人一拂袖袍,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了一脸呆滞的牧听舟和显然也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的祁萧然。

    足足愣了有三息的时间,牧听舟脸上的表情从呆滞转变到羞耻,又在祁萧然欲言又止的神情下转变到了羞怒。

    “——他?他什么意思?!”牧听舟耳廓微微泛红,暴跳如雷,指着人离开的地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随便了?!以前不还是不让人近身的吗?!现在随随便便就收下一个妖族当,当豢宠?!啊?!”

    祁萧然有苦说不出,好不容易将人拉住,头疼地拧眉道:“方才根本没有时间和你解释,你先安静下来听我说。”

    “简而言之,尊上,您已经不能用你曾经对待他的态度去对待现在的裴应淮了。”

    牧听舟眉头一蹙:“什么意思?我记得我当时只让人消除了我的记忆啊?”

    祁萧然叹了一口气,将他带进屋内,开口道:“尊上,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您的存在,那裴应淮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问题让牧听舟莫名其妙:“不就是和平常一样吗?”

    祁萧然却摇头:“错。您口中的平常,指的是裴应淮和您相处时的平常……裴应淮那些情感,都是您一手从他的脾性之中挖掘出来的。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您的存在,裴应淮那些属于凡人的情感都将不复存在?”

    牧听舟顿住,缓缓抬头。

    “裴应淮这个人,从前看似淡漠疏离,但因为有您会触及他心中独属于凡人的七情六欲,所以才会让这个人变得十分‘平常’。但如若将您的存在抹去,那这七情六欲,也将不复存在。”

    祁萧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现在您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聿珩仙尊了吧。”

    这是一个丝毫没有七情六欲,不在乎任何清规戒律,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兵器。

    牧听舟呆呆地听着,试图努力消化这一切。

    祁萧然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心疼,却还是狠心地说:“这些年间,我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这般憎恨妖族,但死在他手中的妖族数不胜数。”

    他忍了忍,还是没有将裴应淮几乎屠戮了大半个妖族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道:“尊上,如今他六亲不认,哪怕是扶柳剑尊出现在他的面前,只要是挡了他的道的人,都会死于他的剑下。”

    “所以,您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去找他。”祁萧然道,“最好现在就跑……跑得越远越好!”

    “跑?”牧听舟忽地开口,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能跑到哪里去?你也都已经说了,现在的他只手遮天。”

    “那您也不能……”

    “所以我不会跑。”牧听舟平静地开口,直勾勾地盯上祁萧然的双眸,“实不相瞒,我拼尽全力从那个鬼地方出来,本来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哪怕再远远地看他一眼,知道他现在过得好,我也就知足了。”

    牧听舟说:“但我错了。他现在过得不好,甚至这一切还都是由我一手酿造而成的,所以我不会跑,也不能跑。”

    祁萧然呼吸一窒,失声道:“哪怕这个人有可能将你再次杀死?!”

    “对。”牧听舟非常干脆,“哪怕会死在这个人手上,我也甘之如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人都属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祁萧然不明白,他双目通红,哑声道:“那我不管你了。”

    “反正我修为不必他,到时候就算裴应淮真的要把你杀了,我也不会再管你了。”

    牧听舟微微睁圆了眼睛,随后失笑道:“好。”

    他打趣道:“我们萧然长大了,知道要明哲保身了,这很好,就应该这样。”

    “况且……我感觉应该不是无解的。”他声音很轻,微垂着头,明明是在和祁萧然说话,却更像在喃喃自语,“萧然,他是一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人就不能没有七情六欲,哪怕是天道,也不能逃过这则规律。”

    心甘情愿

    第一百五十五章

    狠话放得是非常硬气, 但真正面对上裴应淮的时候,那种骨子里的怂劲又涌上来了。

    更别说如今牧听舟这张脸,顶天了在他眼中也只能算得上能看——和他先前的比, 是绝对没有什么可比性的。